人们常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可我越来越觉得,孩子是父母的老师。
孩子的心像一张白纸。如果他们没见过动手打架,没听过恶语相向,他们就会本能地释放温暖,展示善良,传递友好。小孩子不虚伪,不做作,做真实的自己。他们远比我们想像得坚强。健忘是他们天然的免疫力。他们眼中没有敌人,偶尔的不和谐伤害不到他们。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神让他们无忧无虑。
儿子三岁。那时他在北京上幼儿园。老师对我说,你家孩子太淘气了,集合时藏起来让老师着急,不爱吃的菠菜汤偷偷倒到马桶里,午睡时躲在被子里玩玩具。我听了很惭愧,觉得对不起辛苦带班的小老师。直到有一天,老师又讲了这样一个故事。班级进行穿衣比赛,儿子穿得很快。当看到旁边的小朋友因为扣子系串了着急得直哭,就停下来帮助他,直到扣子全部系好。就这样,本来有希望得第一的儿子落后了。老师说她很感动。我听了感到很欣慰。
儿子六岁。在家吃饭时,聊起我们的买房经纪人M,孩子爸爸开玩笑说,M是个老狐狸。后来买房办完手续,我们请M一起吃午饭。谈笑间,低头吃饭的儿子突然说到,我爸爸说你是个老狐狸!看着M僵住的笑容以及老公慢慢变红的脸,我哭笑不得。感觉到不对劲的儿子,这时却仰起无辜的小脸......。从此,家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在孩子面前说三道四。是啊,与人相处天长日久,难免有磕碰。庸俗不堪的我们做不到“静坐常思己之过”,“闲谈莫论人是非”总做得到吧。
儿子九岁。有一次,儿子告诉我,在朋友家时,叔叔打了他两下。和小朋友坐在一起拿iPad打游戏的他一时兴奋,冒出两句带F的词儿。叔叔很不高兴,在他的头上用力拍了两下。我有些意外。在北美,大人教育小孩是禁止肢体动作的,甚至父母都不可以对小孩动手。我问他疼不疼,他说劲儿挺大。过了两天,当我看到这个朋友,正在犹豫要不要提一下,儿子却跑过来和叔叔打闹在一起。就这样,这个“被打事件“没有留下任何芥蒂就过去了。孩子心胸坦荡不记仇,这让我很受触动。
儿子理直气壮地追求快乐,享受当下。他给我一根棒棒糖。我说,谢谢儿子,妈妈不吃。可他执意让给我,将糖送到我嘴下。我舔了一口,咂咂嘴。别说,味道还真不错!唇齿间的香甜一时竟让我的心情变得格外好。
你永远想不到没有被固化的思维是如何自由发散的。我给儿子讲“学无止境”,他说,学问既然没有终点,为啥还要学?对“铁杵磨成针”,他又说,老奶奶好傻,粗粗的铁棒没完没了地磨,得浪费多少时间?她可以去买一根针啊。
去年回国探亲,在姥姥家。他希望姥姥不打麻将多陪他玩,几次劝阻未果后,我听到他这样祷告:上帝啊,姥姥为什么要玩麻将呢?我祈祷这世界没有人再玩麻将,这样姥姥就找不到人和她玩麻将了。阿门。
儿子写作文《我是一棵树》:我是一棵树,我在一个很大的森林里。这个森林有一个蹩脚的司机,有一天他把我撞倒了!他把我拉到城里,把我做成了十枝铅笔!我被十个小孩写成很多很多字。有一个小孩儿还用我画画儿!这就是我,一棵小树的故事......。
这个想像力是我没有的,我的思路也没他这样发散。我自愧不如。
陪伴孩子成长的妈妈,每一天都是超越自我的。只要需要,一个母亲的未来有无限可能。我会游泳是陪儿子游泳时他鼓励我下水的结果。我们去露营,他结识的小伙伴一家成为我们日后的好朋友。他参加童子军,让我去帮忙。做童子军志愿者的一年里,我认识的人给了我很大帮助。现在,儿子的英语口语比我们好了,有的句子我们要请教他,还和他学了不少俚语。
学校开始给小学生讲生理卫生了。他问了我们很多关于生小孩,男女性器官的问题。他比划着他所知道的性知识,描述得自然流畅,好像在说一个苹果和一根香蕉有什么不同。
儿子拿着玩具枪,追逐着他的假想敌,从屋里跑到屋外。他时而在背后给我们几个枪子,时而自杀式袭击。他嘴里发出嘟嘟的射击声,一声大叫摊倒做被击中状。他跑着叫着,沉浸在一个人的战争里。他自嗨的世界竟那么完整,那么热闹,那么快乐。我羡慕却无法得之。
有时我想,一个孩子的境界怎么这么纯粹呢。
随着他慢慢长大,他开始认识这个世界,他有时从我们这里寻找答案。但愿我们给他的答案是经得起实践检验的。
我告诉他,你十一岁了,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大人说话小孩不能随便插嘴,在众人面前吃饭时不要大声说笑。他问为什么。我说,文明就是给裸露的身体穿上外衣。他看着我,似懂非懂。
文明还好说。看着他长大,我真不忍放手,放他到我们人类社会的丛林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