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也没有预料的大雨突袭了这座城市,又忽然放了晴,任性得像个孩子。
难得是我先等在了约定的地方。
诗颜从远处笑着跑过来,到了近处,神情忽然变了:“你的手怎么受了伤?"
“别管这个。”我说,从木头长椅上站起身,轻轻拥抱她。
刚刚被我挡在身后的那幅肖像画,现在便完整地呈现在了她的眼中。
“喜欢吗?”我问。她的右脸贴着我的左脸,所以我无法知晓她的表情,但我问得胸有成竹。
“嗯...真的喜欢”诗颜说出意料之中的答案。我感到发梢被她的呼吸鼓动微微扬起,我拼命地记下这一刻,每一个从任恺那里抢夺过来的微小的幸幅。
就像早就知道,我终有一日将失去它们一样。
那之后,连续几天都各自忙碌,没有再与诗颜见而。再见到她,已经是校园赛典礼的当天。
我作为选手代表上台发言,讲稿念到中途,突然听到台下一阵骚动。我顺着大家的视线回头看,发现任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
“我要让大家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他说着抢过麦克风,转而面对台下,说,“一直以来,这个人都在盗用我的作品。”
喧哗声像是被调大了音量的广播,铺天盖地地涌上来。“你----胡言乱语!”
任恺没有丝毫退却,反而久违的,露出了轻蔑的笑意,像是借助什么力量一夜强大的骑士,看着穷途末路的猎物般,微笑着说:“有人可以为我证明。”
他的证人,抱着一幅肖像画,从讲台则面的幕布里走了出来。依然那么耀眼的,瞬间便成为了全场目光的焦点。正是诗颜。
她避开了我的注视,语气肯定地说:“这幅肖像画,上面的落故虽然写的是你的名字,但绝不是你的作品。画中的我,提在手里的娃娃,是小时候有一年生日,爸爸的学生们一起送给我的礼物,你绝不可能知道,更不可能把它画出来。
那是我记忆里最长的一个慢镜头。诗颜与别的男生并肩而站,滔滔不绝地质问我,发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在敲打我的神经。
我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让我由衷感到悲哀的,是我在她的面前,又一次沦为了小偷。
礼堂里的学生渐渐散尽,最后只剩下了我们三人。我恍惚回想起两年前在医院,任恺意气风发地闯进病房,一样的三人,忽然的拥挤。
诗颜不知不觉红了眼眶,任恺安慰般轻拍一下她的肩,他们靠在一起,而我在另一边。我用了两年时间,费尽周折,却始终无法改变这个局面。
我们仿佛走在一个巨大的迷宫里,千里跋涉,最后回到起点时才发现,迈出去的第一步,已走错了方向。很长的一段,三人都疲惫不堪。
我褪去强悍的伪装,天才的喝彩声与人们艳羡的目光,回到最初的一无所有。我很想知道,如果那时我是以这样真实的模样接近诗颜,她是不是依然能够接纳我。但我没有勇气问出口。
我独自一人走出礼堂,跳上公车站最先停在面前的一辆车。刚下过雨不久,车窗上蒙着薄薄的水汽。
我用手指一笔一画地写下:“喜欢你。”这种老套通俗的句子,一次也没有说出口。并且以后也不必再说了。随后几乎是迅速的,字母流下了长长的水渍。犹如眼泪。
公车一个急刹车,我转开视线,从更远的窗子看出去。阳光从铅灰色的云层探出头,尘埃被点燃,忽闪忽闪地扑向瞳孔。我轻轻闭上眼,再睁开,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耗尽气力的梦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