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和现在的姨好好过吧,不要再朝三暮四没有定性,你要学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呜!呜呜……”电话那头传来女儿的啜泣声。
葛阳的脑袋嗡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玉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话,平时她和继母的关系并不友好,虽然不吵不闹,但也不冷不热的;莫非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对呀,他们这些日子正为结婚做准备呢?正在装修新房,他刚接回新车,计划今天领结婚证,然后去选家用电器和生活必需品。他越想越不对劲,于是他又试探的说道。
“玉茹,我和你姨好着呢,我们正在集市上卖货呢?现在可忙了,铺子跟前围了好多顾客,你要是没有别的事,爸可要去忙了……”
“爸爸,我只占用你一点时间,和你说说话,这段时间我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梦醒了,已是遍体鳞伤,我……我……呜呜……呜呜……我好累,好累,想休息了……呜呜……呜……”
“玉茹,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到底受了什么打击,怎么突然说出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你都把爸爸弄糊涂了,快告诉我你在哪里?爸爸这就去接你回家……”
说着葛阳像剑一样冲到车子跟前,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一只手握着手机,对着话筒安抚情绪失控的女儿,竟用一只手把车里的货物,一股脑都推到地上,启动油门,冲出人群疾驰而去,胖姐对着他远去的背影怒吼道:“你这是中了啥邪?这冷冬数九的你把我一个人仍到这集市上,怎么办,又把这货物弄得乱七八糟的……”
回答她的只有疾驰而过的风尘。
“胖姐,快把你们的货物先放我的库房吧,我开我的车去追你家大哥,他这样太危险了……”和他们挨着摆摊的同伴柳岩,焦急地说。
呦!这可感情好,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才生这么大的气,这可太好了,谢谢你……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就是没有看到葛阳的影子,打电话一直在通话中,胖姐又急又气,他这个姑娘早晚不等,非得把她老爸的命要去,方肯罢休,自从我来到他家这三年多,没有一刻让他爸省心的,不是要钱,就是有事,搅的家里没有一刻安宁,这回可下有了对象,准备结婚了,我们想,这下可解脱了,不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又作啥?“快看,前边的拐角处,勾边的车好像是我们家的,”柳岩顺着胖姐指的方向看,果然是葛阳的车。但是等他们到了跟前,车里没有人,车的护杠已经撞碎,车身斜卧在满是雪的沟里。
这个地方离村子很近有几个看闲的人说,车里的司机自己爬出来的,一个手还拿着手机打电话,看样子情况非常紧急,这个人命真大,好像就擦破点皮,没有受严重的伤,他在路边拦量出租车就走了,说一会会有人来拖车。
“胖姐你留下来处理一下,我继续追他,我知道她的女儿所在的城市,看一会能不能打通葛阳的电话,”
“他女儿住的城市离这还有三百多里地,柳岩你慢点开,路上要小心点,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知道了,胖姐。”
2
葛阳到了女儿住的宾馆,敲门不开,手机已经关了机,他急忙去前台找老板反应情况之后,老板火速拿起钥匙陪同葛阳来开门,葛阳冲进屋里,看见床上,女儿安安静静地躺着,床头柜上有半瓶矿泉水,和一瓶已经空了的安眠药瓶,身上盖着被子,露出粉红色的肩头,眼睛紧闭,脸色苍白,葛阳疯了似的喊她的名字,没有回应,又伸手摸摸鼻子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就嚎啕大哭起来,旅馆老板急忙拨打120,并且又报了警。他上前拉住葛阳,劝他不要冲动,救人要紧,现在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很快女儿被送到急诊室抢救,葛阳站在抢救室的门口,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急诊室的指示灯,此时他才感到自己的无助的孤单,心一阵一阵的打着寒战,很冷很冷,脑子一片空白,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流。
“请问你是葛玉茹的父亲吗?”
“是,你们?”他并不知道宾馆老板报警。
“哦,我们是辖区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说着两个人分别亮出自己的证件。
“我们刚刚接到鑫海宾馆老板报警,有个女孩服毒了,我们是来调查情况的。您现在方便吗?可以和我们录下口供吗?”
“好的”
他和办案员进了临时的工作室。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我们能理解你此时痛苦的心情,此刻把你叫到这里盘问的确很残忍,可这是我们工作需要,希望你能好好的配合。不会当误你太多时间。
“葛玉茹今年多大了,学历,职业,有没有男朋友……”按照法律程序开始询问,可当询问道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我当时和他通话两个多小时,就是为了和她拖延时间,她除了哭,反复就是那几句话,只字不提男朋友的事,我也没有来得及给她的男朋友杨梦男打电话?
“你现在打个电话,看他在哪里?”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葛阳怎么也打不通对方的电话。
她的情绪的变化一定和他的男朋友有关系,现在我们必须得找到杨梦男这个人。你得把你了解关于他的情况告诉我们。
“好的!”
“葛玉茹的家属,在哪里?”主治医师在喊。
“葛玉茹胃肠内的药物都倒出来了,但有一部分已被身体吸收了,还不能马上醒过来,幸好来得及时,命暂时总算保住了,但情况也不容乐观,随时都有打反复的危险,目前还得继续观察……”
“能不能留下后遗症……”葛阳急切的问。
“目前还不好说,她吞服的药量太大,看她吸收多少了……”医生很严肃地说。
葛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眼睛紧紧盯着监护室的门,盼望护士快点喊他,医院里渐渐安静下来,人来人往的人越来越少,夜深了灯光也渐渐暗淡下来。回想这惊心动魄的一天,心还有余悸,但总算保住了宝贝女儿的性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只要女儿活着,不论以后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她的,想着想着他的眼睛沉沉的睁不开了……
3
爸爸,我恨你,虽然你很爱我,很爱我,只要我提出要求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我,但是,我还是恨你;恨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为什么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硬生生的让我和妈妈分开,还不让我们见面,致使我对妈妈的模样都很模糊;你知道我有多想妈妈吗?我有多害怕多孤单吗?有多少个夜晚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幻想妈妈温暖的双手抚摸的幸福吗?
从小失去妈妈的呵护,我是在胆怯自卑的环境下长大的,一直没有安全感。尤其走在人群里,有人总在背后指指点点,这个孩子没有妈妈,好可怜,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和他爸爸离婚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
我那时心里有多自悲,在学校里,我是怎么躲避同学们和老师异样地目光的吗?你有时说我不合群,说我不爱表达,爸爸,那是你不了解我的心里,其实我多么渴望也能和大家融合在一起,可我知道我自己的缺失,我就一直自我封闭。我多么渴望能得到妈妈的爱抚,多么渴望能在妈妈的怀里撒撒娇,我知道我做为你的子女,没有资格支配你的感情生活,可我就不明白,当初你和妈妈没有想好怎样为我负责人,能给我一个什么样的成长环境,就选择我的出生?对我是多么的不公平吗?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人间饱尝有亲人而不能团圆的心酸呢?
爸爸,您知道君子的美德,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可你呢?却接二连三的犯错误?最不该让我的同父异母的的弟弟又走了和我相同的路,让我们都成了同命相连的苦命孩儿……经历了这些磨难,为什么还不能使你警醒,你还是今天一个女人,明天又一个女人的往家里领,我真的不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些让我和弟弟叫阿姨,叫妈妈的女人,看着她们陌生的面孔,我敏感的神经都没有了知觉;您很会赚钱,但是钱能买来一切吗?也许,在你的潜意识里认为,只要你的钱让我随便的花,就能抚平我们心灵深处的创伤,就可以弥补缺失母爱的遗憾,您就可以坦然的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顾后果的去做,却从没有想到我们心里承受的痛苦。
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我一直没有安全感,我怕步妈妈的后尘,发誓不谈恋爱,从不奢望自己以后能成家,在男孩子面前我一直表现的都很冷漠,我以为像我这样的女孩不会有男孩追的,没有想到,在大一时,杨梦男闯入了我的生活,他了解我的个人经历后,并没有嫌弃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追我,慢慢地我冰冷的心被融化了,我们进入了爱河。从此我开始勾画我们未来幸福生活的蓝图,时刻都幻想我们一起牵手走红地毯的浪漫时刻,能早早的到来,我怕失去他,紧紧的抓住梦男的手,一刻都不肯放开,可你告诉我,他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我刚刚对生活建立起的信心,又瞬间崩塌,我的生活又一次支离破碎,并且再也无法编织成理想的模样,现在对世间已经没有任何牵挂,可以安然的离开,去我该去的地方。说完这些话,女儿似哭似笑带着古怪的表情转身走了……
玉茹,玉茹,玉茹,伸手去拉女儿的衣角,普通一下跌倒了,痛醒了。原来他在梦中从长椅上跌下来。
他抬头看看周围雪白的墙壁,忽然,监控室里边响起紧急呼叫的铃声,医生护士闻声匆匆的跑过来。其中有个护士大步朝葛阳走来,急切地说:
“葛先生,葛玉茹,刚刚醒过来,情绪很激动,吐了口鲜血,又晕过去了,医生让你马上过来签字……”
“你的女儿,情绪波动很大,没有求生的欲望,导致病情开始恶化,我们只能尽全力去抢救,但你要做好心里准备……”医生紧张地说。
“不,不会这样的,你先不是说保住命了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葛阳哭着问,抖动的手笔都握不住。
一个小时过去了,抢救室的灯还在闪烁……
两个小时过去了,抢救室的灯还在闪烁……
三个小时,马上就三个小时了,葛阳的心都跳到嗓子眼,实在没有办法坐下,就是不停的在走廊里打转,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眼泪已经流干了,干涩红肿的眼睛盯着抢救室的灯,默默的数着时间,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出来时满脸是汗,已经筋疲力尽。由一个护士搀扶着走出来。
“怎么样?好了吧……”葛阳一把拉住医生的手语无伦次地问。
“暂时脱离危险,如果能熬过二十四小时,就有希望了。”葛阳的红肿的眼睛又激动得湿润了。
“医生您辛苦了!”说完深深鞠了一躬。又一次声泪俱下。
“你的女儿受的打击很大,一定要找出受打击的原因,这样能稳定一下她的情绪,对她体内毒素散发会有很大的抑制作用……”
葛阳点点头,送走了医生,此时已是午夜三点钟,再着急也得天亮了才能去找杨梦男,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又想起了梦中的情景,有点毛骨悚然,冷汉涔涔,不敢往下去想。
3
柳岩开出二百多里地也没有看到葛阳坐的出租车,打电话一直在通话中,没有办法,只能先进城,转了一圈,还是联系不上,他只好临时找个小旅店休息,早晨起来的早,又折腾一天,已是筋疲力尽,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这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急忙拿起电话给葛阳打电话,这回终于通了。
辖区派出所的两位办案人员来了,旁边跟着一位左胳膊缠着纱布,用个吊带挂在脖子上的小伙子。朝葛阳走过来。
“叔叔!对不起!”杨梦男对着葛阳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葛阳看着受伤的杨梦男,指着他的胳膊说。
“叔叔,哦!没事的,是我不小心打破玻璃扎坏了,过几天就好了。”杨梦男支支吾吾的回答葛阳的问题。
“那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
“昨天单位有个紧急会议,必须得关机,开完会陪着领导视察工作,忘记开机了。”
“叔叔,玉茹怎么样,她还好吗?”
葛阳没有说话,红肿的眼睛又发热了,她还没有脱离危险,还在观察阶段。
都怪我,都怪我,杨梦男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其中一位办案员走到葛阳的身边,轻轻的啪啪他的肩头,用眼神示意他到这边来。
葛先生,刚才杨梦男和你说的话,就是为了敷衍你,怕你伤心,才那么说的,这个小伙子心地很善良,不是被逼无奈不会那么做的。
昨天晚间我们通过你给我提供关于他的信息,我们连夜通过他的领导联系到了他的家人,几经周折见到他的本人后具体的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昨天他也住在医院里,左胳膊骨折,是你的女儿拿装修时用的铁管子打的,他们在新房里因为装修队有点小活没有干好,算账的时候,玉茹要扣工钱,梦男说,干活都不容易算了,何况也不是很严重的问题,在拐角处也看不见,玉茹不依不饶的,两个人就吵了起来,越吵越凶,玉茹趁着梦男没有注意顺手拿起一根铁管打向梦男,梦男往后一躲打在胳膊上,接着又来一下,这下可把梦男打急眼了。
梦男忍着疼痛告诉玉茹,婚礼取消,他们现在就分手,我娶的是媳妇,不是泼妇,和这样的人住在一起,没有安全感,昨天正是他们订好去民政局领结婚证的日子,梦男把是先都准备好的证件都摔在玉茹面前,自己忍者剧痛哭着走出了新房,去了医院,把手机关机。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葛阳听办案员的讲述,惭愧地低下头,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女儿,让她从小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中长大,没有安全感,为了自我保护,不惜伤害他人,是我的行为导致孩子心里畸形,有罪的人是我。
“梦男,对不起!都怪我教子无方,让你受苦了,我要感谢你,陪伴我的女儿这么长时间,隐忍她的怪脾气,事事都让着她,今天受这么大的伤害还瞒着我……”
“叔叔,也怪我,昨天不该和她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该和她说那么绝情的话,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
“大哥,可找到你了,玉茹怎么样?”柳岩匆匆赶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胖姐也打车赶来了,孩子怎么样?
“葛玉茹的家长在吗?她醒了,她要见你们。”护士喊到,她的病情还不稳定,你们说话时,尽量不要触及她的伤痛。
葛阳,梦男,胖姐,柳岩,他们一前一后进去,玉茹脸色苍白,但是看到家人脸色有点变化,尤其看到梦男,看他受伤的胳膊,声音微弱地说。
“你,你的胳膊怎么了……”
“我不小心被玻璃扎坏了,没事的!”
“你不是走了吗?不要我了吗?”
“我这不回来了吗?”
“你回来了,可能我没有福气,陪不了你了……”
“爸爸,我的眼睛怎么模糊看不清你们了……”
“那你就闭上眼睛听我们说话。我们都来陪你了,你要好好的养病,等你恢复健康,我们一大家人陪你出去旅游,看世界最美的风景,好不好?”
“好,真的很好,我在心里都盼望好长好长时间了,可我们一家人总也聚不齐。”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微微的闭上,没有了气息,头往后一歪死了。
监控室里哭声一片……
“这里不许大声喧哗。”一个护士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