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上高中时的故事。
有天上午,校长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人来到我们班级,站在门口对大家说,这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大家欢迎啊!
大家看着比我们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校长转身离开了。年轻人走上讲台,尴尬地笑了笑,开始自我介绍:他叫程洪波,是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新乡人,教我们政治课。
我心里直嘀咕,班主任不都是教主课的吗?怎么是政治?我的政治分数常常不理想,对政治教师自然也不感兴趣;再说,他没当过班主任,能带好我们吗?
我在班上坐得比较靠前。我打量了他,个子足有1.85米,标准的男人四方脸上,戴一黑色的大厚片眼镜,看上去略显憨厚。
他讲话比较幽默,长着几颗青春痘的脸上,一直挂着讨好我们的笑容。一节课下来,同学们大都对他并不感冒。他这个班主任应该干不了太久吧!
当时学校的条件不好。高中校园的前面是教学楼,后面是教职工居住区。有的教师办公和住家是一起的。我是班上的学习干部,负责收学生的作业,然后抱着一摞作业送到教师家里。所以我对教课老师的情况还是比较熟悉的。
新来的班主任和一个教历史的年轻男老师同住一大间房。外间有一个简单的火炉,他们不想去食堂吃饭时,可以在屋里简单做点饭菜。我每次来程老师这儿,都是把作业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那时候学生不敢和教师们聊天。本来自己政治不行,更不敢面对他。
政治老师时间上比较宽裕,因此,程班主任有更多的时间来关注我们。
我注意到我们上课的时候,他在走廊上观察学生。他对每位学生的学习及家庭情况了如指掌。看来他真没少在我们身上花功夫,我班的成绩在同年级中排名,第一次获得了第一名,我们很兴奋,佩服他,更敬重他。
高三时,学生和班主任压力更大。
不知从什么时候始,上课时,我很期待那个高高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同桌发现了我的异常,问我怎么老往外面看?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喜欢上了程。
冬季的一天下午,同学们完成作业较晚,我大约晚七点才把作业本送到程的宿舍。他一个人刚做好晚饭,正准备吃。我放下作业扭头要出去,他叫住我,让和他一起吃饭,说是学生食堂的饭可能已凉了,他做的也多。
刚好有和他单独接触的机会,我没有推辞。晚饭很简单,白菜炒豆腐、大米稀饭和馒头。我们边吃边聊。我对他本人了解了更多,当然,他对我也多解了不少。
之后,我再也不能大大方方地面对他了。上课时不敢看他的眼睛,送作业时放下就赶紧离开。有时,我还会幻想我俩的美好未来,想想真好笑。
高三后半学期。有一天,后面的一男同学给我递纸条,我还没接住呢,就被老程截胡了。我不知道纸条里面什么内容。
下午下课后,班主任让我到他的办公室去,我知道是纸条的事儿。
我到了他的房间,他拿出那纸条递给我,让我自己看。原来那个同学暗恋我很久了,纸条是他趁着毕业前向我表白的情书。
程问我:“你喜欢他(同学)吗?”
“ 没想过。”
我把纸条撕了扔了,程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更加关注程的行踪。他喜欢打篮球,我就从体育课偷懒变成热爱体育了,就是为了经常能看到他,我整个人着了魔似的,心思全在他身上,无时无刻地期待着他的出现。
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一落千丈。父母开始担心我,我也开始担心自己,如果再不收心,放任自己的情感,家人的期待、自己的理想就全毀掉了!我就会像身边那些邋遢的家庭妇女一样,二十来岁就坐在外面奶孩子、为了生活琐碎跟老公打架。想想都可怕!我必须收拾掉杂念,在高考前全力拼搏。
高考最后一门结束了,我心情愉快地出了考场。迎面过来一高大身体,抬头一看,是程老师。他说,看你的状态肯定考得不错。我们出去庆贺一下?
原来他这两天一直在考场外面观察着我,看我出考场后的状态轻松,他也高兴。
“都谁呀?”
“就我俩!”
我俩就在挺简单的小面馆点了两碗烩面,加了俩小菜,当时算是奢侈的了。
他一脸温情地看着我,表达了他对我的爱恋。
原来他早看出了我对他的感情,他也很喜欢我,只是不能影响我的学业、校园也禁止师生恋,他只能把热情强压在心底。现在我毕业了,我们可以自由谈论感情了。
我吓了一跳,太突然了!我需要时间考虑。吃完饭,我们第一次去书店逛了逛,我买了几本自己喜欢的书,他啥也没买,只跟着我傻乐呵。
又过了约两周,他突然到我们家里来了。我妈热情地接待了他,感谢他这两年对我的培养,还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大家聊了不少家长理短的轻松话题。
我送他回去的路上,严肃地告诉他:这几天我已考虑清楚了,我不准备发展我们的感情,我的目标是选个理想的学校,将来去远方,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不甘心囿于家乡这个小地方。不要再来找我了。各自安好吧。
他强装淡定说:“好,就让我们当朋友处吧,我祝朋友一切顺利。”
这段懵懵懂懂、不知是否初恋的情感,就这么被我干净利落地收拾掉了。
我在北京时,有一天接到一陌生电话,接通后,那声音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是谁。我问他是否打错电话了?因为我那二十多年没换的手机号,收到了太多骚扰电话。
他说,听你的声音就知道,我没打错,我是程洪波,从你朋友处要到了你的电话。
我俩像朋友似的聊了会儿。他也结婚生子了,早已不当老师了,已调到省教育系统工作。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不少世故圆滑,应该是混得风声水起的。
我们已都不是当年那个青葱模样了。
我存了他的电话号码,一次也没有主动打给他过,倒是他经常会问候我。后来不知怎么的,我换了几次手机,他的联络方式丢失了。
回国时,也想过找找他、见个面聊聊,但始终没有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