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桂花开满了江南小城，整个小城仿佛浸润在了桂花酒中。
今年的桂花似乎格外香。少年倚在门前想着。
“先生。”
“哦，张伯，来看病了啊。”少年微微笑道，脸上浮出两个淡淡的酒窝。
“来，里面走。”他拿过身边的拐杖，点着地面走到了桌前。
三年前，少年来到这座小城，开了这家药铺。他眼睛失了明，多亏左邻右舍的帮助，才得以安定下来。少年的医术精湛，常常有人老远跑过来让他看病。遇上因为穷困欠帐的人，他也从不开口去要。大家不管老的少的，都尊称他一声先生。
少年仔细地把了脉，拿起毛笔，摸索了一会，才发现纸用完了。
“张伯，劳烦你等下了，我去拿纸。”少年起身道歉到。
“先生，该找个人来帮你了。”
“不要紧，我一个人可以的。”他摆摆手。
少年花了些时间才找到了纸，待他准备提笔写药房时，手边突然碰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这是？”少年赶忙缩回了手。
“我刚瞧见药铺门口有只猫，似乎因为好几天没吃东西饿昏了。就把它抱了进来。”张伯说道。少年眉头微微一皱，转而笑道：“张伯，我这药方有一味还没补全，你过个几天来拿吧。”
“不碍事。我去给这猫买些吃的吧。”张伯起身出了门。
“小妖精。”少年低头轻声道。小猫睁开眼，喵喵了几声回应他。
“别装了。你身上的味道暴露你了。”少年一边写下药方一边说道。
“佩服佩服。”小猫开口说道。
这时候张伯回来了，他将一盘鱼放在小猫面前。
“张伯，药方写好了。”少年将方子放在了桌上。
“那我过几日来拿。”张伯将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轻轻放进少年手中。
“这是？”“我刚瞧见西街的桂花糕格外香，就买了一些。”张伯乐呵呵地说。
“多谢。”少年小心地捧在手心道谢道。 待张伯走后，小猫摇了摇尾巴，变成了姑娘的模样。“吃饱了就快走吧。”少年说道。
“我留下来帮你。”姑娘不待少年说些什么，拿起桌上的单子。
“党参是吧，我去采回来。”她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此后，姑娘便借着报恩的名义留在了药铺，她很聪明，少年教的她很快就能学会。街坊邻居都和善地开着少年的玩笑，说哪找的这么聪明漂亮的姑娘。
姑娘趁空闲的时候，经常跑出门，爬上桂花树，摘满一盆桂花回来。秋日的阳光很舒服，姑娘把少年的书桌移到了院中。在他写着药方的时候，姑娘就乖乖蹲在一旁仔细将采摘的桂花中的杂质挑出。她有时会捧着药理书，慢慢悠悠地看上一会，然后念给少年听。
秋天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过完了。姑娘也随着秋天的离开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随后战争爆发，少年跟随着大家一起离开了南方。过了三年，待战乱平息后，他们才再次回到了家乡，此时刚好是立秋了。
战乱后的小城格外荒凉。可是很奇怪，桂花却依旧开满了整座城。
“真是奇怪啊。”张伯说道。
“就好像……它特意在等谁一样。”西街卖桂花糕的姑娘开口道。
张伯扶着少年回到药铺，他摸了摸少年的头：“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们。”
“好。”少年笑着点点头。待张伯离开后，他摸索着进了院子。
这时突然从树上蹿下一只猫，它变回了姑娘，扑进少年的怀中。
“你回来了。”姑娘抬头笑道。
“是啊。你等了我三年？”少年问到。他没待姑娘说什么，抢先说道：“你是桂花修炼成的妖吧。所以那年秋天一结束，你就消失了。”
“桂花开的时候，我才能出现。这三年，我一个人守着这里，做了很多桂花糕。可是你很久都不回来，我就一个人吃掉了。”姑娘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过我酿了桂花酒。”姑娘抱出两坛酒。
两人直接坐在了院子的地方，边喝酒边聊这三年的生活。
“有一点你说错了。我之前也是人的。”姑娘说道。
“嗯？”少年放下酒杯。
“四年前，我在路边行乞，遇到了恶霸的调戏。有人出手救了我，却被刺伤了双眼。他却拒绝了我的报恩，听说我患有旧疾，走之前留下了药。我本想病好后报答他，结果第二年的春天就病重走了。”
“原来是你。”少年记起来了。
“我死活赖在阎王那儿不走，他老人家被我烦得闹心，就让我选择附在一样东西上。我在人间逛了很久才找到你，瞧见你住的小城长满了桂花树，便决定附身在桂花上。想着你虽然看不见了，可是能闻到这甜糯的味道，想必也会很欣喜吧。”姑娘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啊，怎么这么鲁莽。要是我一走就不回来了呢。”少年叹了口气。
“那我就一直等你啊。每年秋天我会让这桂花开满这座城，让整个小城都像泡在蜜中。时间久了，自然外面的人也会想来看看。你总会回来的。”姑娘笃定地说。
“可是你只能每年秋天才能以人形出现，不可惜么。”少年问到。
”不啊。到桂花快开的时候，我就格外欣喜，每天数着日子。真正站在你面前时，会格外珍惜每一天。而秋天结束，等待的时间我可以把秋天的每一天掰碎，慢慢回忆。这样回忆完了，我就又可以见到你了。”姑娘说的格外认真。
“你就这么想呆在我身边啊。”此刻的少年有些醉了，蹦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都能醉。姑娘偷偷嘲笑道。
“对啊。你这里，阳光很好，风也很暖，一切都是我想象中应该有的样子。”
姑娘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小声说道。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