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唐山（四）

20181024

        外地人说到唐山，唐山地震或许是一个必说的话题，有关注，有关心，有了解。唐山地震是唐山人的一段记忆，也是一段历史。在完成了公务之后，留了一段时间，去看看。

        早起坐车，先是来到唐山抗震纪念碑，这个地方该也是一个繁华的地带。北面不远是市政府，西北面紧邻的是百货大楼，东面和东北面是万达广场。

        纪念碑是一个标志性建筑，只是纪念，通常是活动和集会的地方，这一天这里正在布置，第二天是唐山马拉松赛。

        在纪念碑的西侧是抗震纪念馆，由于我来的早，这里还没有开放。

        纪念碑的设计与构造当然是有意义的，我无意去理解，我只想了解唐山人对于地震的记忆和感受，刚好在广场里有散步游走的人，就过去与他们闲聊。

        唐山人对于那次地震是记在心里的，无法忘记的，尤其是对于那些亲历者。闲聊之中他们的共同感触是惨，还有就是感慨。当然惨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指点着说，那一带是平房，全倒了，那一块是楼房，要好些，最严重的是南面，等等。感慨的是那时候风气，那时候的人，纯呀，有一块饼干，掰开了，分着吃，不像现在。

        这两个人是煤矿的，我就问了现在的建筑与地震和煤矿的事情，他们介绍说，这条路，就是建设路，他说的是纪念碑广场与万达广场之间的南北方向的大路，煤矿就到这里，万达广场就建在煤矿上，现在是沉陷区，万达有钱，可是开滦煤矿就是不签字。

        随后我又问了一个关于唐山人口的问题，这两个人，一个是老唐山，一个是家在唐山，震后回来的。现在唐山人口的构成是幸存者、回返的以及移民和他们的后代。老唐山已经退休了，他是幸存者，我随口说了一句，你是漏下来的，也算是玩笑了，他也笑着说，对，我就是“震漏儿”。

        在唐山，确有震漏儿一词，用来代表幸存者，说起来，有一种心酸，有一种乐观，有一种豁达，这或许也是唐山人，那些亲历者的心态。经历是无法选择的，摊上了，就要面对。

        告别了他们，继续坐车，下一站是城南的地震遗址公园。

        地震遗址公园有一个很大的占地，或许老唐山厂厂区。公园的南侧，一个狭长的地带，是公园的主体，北侧的区域，是一片规划了的绿地。

        从东侧进入公园的正门，就看到沿南北方向的一个矮的壁墙，上面写着“地震遗址公园”，向南转过壁墙的后面，是一个雕塑，挂着时钟的倾斜的断墙，时间指向3时42分53.8秒，1976年7月28日。在往前走，向北上几步台阶，就是纪念墙。纪念墙沿东西方向，面南。第一块石墙上写着对于地震及其救灾的记录，接着是四组，每组三面黑色大理石贴面的石墙，上面刻写着24万地震中遇难者的名字，每个名字都描写着金色。

        石墙下是人行步道，步道的南侧是一片水面。在石墙尽头水面的另一侧，是一组雕塑，记录着地震状况及抗震救灾的场面。

        在西面，水面和雕塑的尽头，是一个大的开阔地，也就是广场，广场的北侧是一个展览馆。展览馆有地上和地下两部分，地上的没有开放，地下的是免费参观。再向西侧，也就是公园的尽头，是一处地震遗址，即原唐山机车车辆厂的铸钢车间，是一处残垣断壁，也就是地震之后的景象，作为遗址保留了下来，还有一个已经歪斜了的水塔。

        再向西侧，也就是公园的外面，是京山铁路线，原来去北京的火车就走这里，记得曾经路过时看到过这个地方，也想着有机会过来看看，这一次也算是了了一个心愿。

        地上展馆有一个老者在把守，走过去也是累了，就站在那里与他闲聊。老者已经退了，也是一个“震漏儿”，说到往事，也是一阵唏嘘。

        地震在他的记忆里，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天崩地裂，绝不是夸张。他们家还好，只是他的父亲遇难了，他父亲的名字也刻在纪念墙上。没有享福，也没有遭罪，地震那年才刚刚退休，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却不幸的离开了，对他而言是一个遗憾，没有尽到孝道。现在他在这里能够每天陪着他的老父亲，也算是安心了，一种欣慰。说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闪着光。我拿出烟来递给他，他谢了，说不抽烟，我问是这里面不能抽烟，他说没事，抽吧。

        那天人不多，我也就不管不顾的抽了。

        我问是不是每一次提起，都好像是在揭一次伤疤，触一回伤痛。他说是吧，不过也习惯了，都过去了。我又问后面的一片绿地不错，将来会做什么，他说就是那样了，还能做什么，我说盖房子，做房地产，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说，不行，埋在这里的人不会答应。这个地方就该是这样，让人有一个念想。我说等你们也走了，是不是也就淡了。老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留下这样一个地方，就是让人们记住，不要忘记。

        老者的思想很朴素，言语也很直白，说的都是大实话，却是句句铿锵，掷地有声，他对地震的认识很深刻。他说地震是公平的，对每一个人都一样，地震不会挑拣，不管是官大官小，有钱没钱，都一样，更不管你信什么，想什么，也都一样。

        是呀，我说该有这样一个地方，来过了，就像是洗了一次澡，心理上干净了一些，可是过后还依然如旧，他说总也好过不来。

        记起在我走过雕塑的时候，有一个雕塑手伸向前下方，他的那一个手指被经过人的触摸，变得金黄，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这种触摸，触摸的是记忆，触摸的是历史。通过触摸，来感受那一个时刻。

        心里有些沉，这里就是这样。

        告别了老者，沿着广场向西门走去，坐公交车去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