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青二人好不容易来到京城,自然是不想现在就离开,更何况简青不清楚江承允为什么会一念之间就改变注意救了他们一命,天下间难有白得的恩惠,因此心中一直充满着警惕,觉得王府不可久待。商量既定,二人决定趁江承允动身去景州之前偷偷溜走。
两人在大家进进出出忙乱的当儿很快就找准了机会,于是在临出行的前一天晚上简单收拾了包袱,偷偷溜进了王府的后院,那里是王府最深处的地方,本是女眷住处,没有守卫,且与外面的小巷只隔着一道高墙,妙的是墙头有从外面伸进来的葱郁树枝,绝对是个绝好的逃跑之处。
两人早有准备,简宁从包袱中取出三爪绳,找准位置甩着绳索,就对着一处粗壮树杈抛了过去,爪钩刚好卡在了树杈中间。简宁拉着绳子拽了拽,确定结实了,对简青道:“上吧。”
简青做这种事很娴熟,当下攀着绳子,脚在墙上一蹬一蹬,眼看胜利在望,突然耳边一阵风声呼啸,刚觉得绳子一轻,整个人就已经仰面从高墙上摔下,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简宁眼见她跌落只道是自己绳子没有套牢,接手不及,急忙过去扶她,就听身后有人道:“又想逃跑?”
简青二人大惊,瞿然转脸去看,就看江成正抱着臂一脸讽刺地看着他们。简宁不躲不避,语气不善道:“怎么又是你?”
“这话该我问你吧。”江成斜眼看着他,“我早就看见你俩不对劲了,上次你们打伤了侍卫,主子不仅不追究还救了你们一命,现在主子有事了,你们不仅不感恩还想着偷偷逃跑,狼心狗肺说得就是你们吧?”
简青二人不响了。江成也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凉幽幽道:“走吧,跟我去见主子。”
简青被带到江承允身边时,他正跟李叔站在院子里交谈。自从知道要离京就藩之后,大事虽没有但杂事却不少,乍一听简青二人想要逃跑,江承允似是没反应过来,扭着头望着他们,好半天才语含讥讪地说了句:“你们最近事儿挺多啊。”
见简青二人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显然是在他面前伏低卖乖来了,因此心中不快,凉凉道:“为什么要逃跑?”
“回王爷,”简青苦着一张脸道:“奴才逃跑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奴才的弟弟自小体弱多病,听说景州到处都是瘴气,奴才担心弟弟去了景州身体受不了。昨日跟李叔商量让我们留下来,李叔没同意,奴才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简宁听她说自己体弱多病,偷偷侧脸瞪了她一眼,简青恍若未见,低头垂目十分乖顺。
江承允闻言也不看李叔,当真仔细看了简宁两眼,道:“他这样子不像是体弱多病嘛。”
“回王爷,”简青又道:“他这病要到冬天才犯,现在看不出来,一到了冬天就大口大口地咳血,咳的厉害。”
“哟,那真要当心。”江承允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小小年纪怎么就得了这样的病?”
简宁听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听简青又道:“他小时候大冬天里掉进过冰窟窿,留下了病根一直没好。”
“喔,”江承允拖长了声音,“原来如此。”简青见状偷瞟了他一眼,试探着道:“主子,能不能让我们留下……”
大家都不愿意去景州,要是她这儿开了这个口子,剩下的怎么办,不等江承允说话,李叔便沉着脸道:“定好的名单岂能随意更改,你当这是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简青苦着脸还想再求,就见江承允三分讥诮地看着她道:“为了不去景州,你对你兄弟也够狠的。”
简青一听呆了,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有些挂不住,再看江承允,就见他收了眼中的戏谑神色,正望着她,赶紧又将头低了下去。就听他道:“你们的命难道比别人的金贵?生死有命,自己多烧炷高香吧!”见他们俯伏在地装模作样,一摆手道:“滚吧!”
简青却并不滚,反而直挺挺地跪直了身子,直白道:“主子,奴才有一事不解,想问主子。”
江承允十分不耐,皱眉道:“你要问什么?”
“奴才想问主子,上次为什么突然改变注意要救我们,毕竟我们这种小人物的命不值钱。”说完抬头看着江承允。
江承允神情顿了一下,注目瞧着她,不冷不热道:“上次帮你们是看你们还有点儿气性,你们要是真觉得在王府待腻了,我现在也可以将你们送过去。”
“奴才不敢,奴才以后一定知恩图报尽心侍奉王爷。”简青闻言感激涕零地将头往地上一碰。
江承允虽知她这模样八分是装的,但总归还算上路,淡淡道:“既然这样,那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简青二人领了命,见他再没开口,躬身退下。李叔站在一边默默看着他们走远,笑笑道:“这小子倒是不错,就是还稚嫩了些。”
江承允转身往回走,随口问:“她身边的那个呢?”
“性格偏执,满眼戾气,想要用顺手恐怕不容易。”李叔跟在他身后,犹疑道:“主子真要留下他们?”
“不过两个少年罢了,留下无妨。”
在房内,简宁黑着张脸,没好气地瞟着简青:“还大口大口地咳血,你怎么想的?”
“我也没有完全说谎嘛。”简青掩饰性地喝了口水,“你是不是掉进过冰湖,是不是一到冬天就咳嗽?我也没说错呀。”
“我不跟你胡扯。”简宁气虎虎道:“难道我们真要跟着他去景州,那京城这边不就白做了么?”
简青闻言目光在窗前门后转了转,想了想低声道:“去景州未尝不是一条好路,留在京城我们也找不到人能帮我们。”
“去景州不是更找不到人帮我们吗?”
简青微微苦笑,目光飘向虚空默然许久,缓缓道:“说不定正好相反,虽然我们找不到外力来帮我们,但江家的江山并不是铁板一块,景王和临川王就是这块铁板上的一条缝,只要我们能从这条缝插进去,或许就能撬开这块铁板。”
简宁无声地沉吟着,这一晚两人都睡得不太好。转眼到了该启程的时刻,藩王就藩,却没什么人来送行,倒是江承焕早早就来了,意态闲适步履潇洒。江承允见他过来立即迎上来行礼,两人寒暄一阵之后江承焕将手一招,对着江承允满脸愧疚关切道:“六弟,真真对不住,做哥哥的本想着让你在父皇面前能多留些好印象,谁知竟办了坏事。父皇让你去景州,我心里真不是滋味。听说景州多瘴气,这是我府中珍藏多年的几坛药酒,能强身健体。”
说着又看了眼随从手上捧着的一个紫檀木盒道:“我们兄弟至亲,我没有什么好为你送行,这几天在家里我将以前搜集到的珍贵药方都理了出来,这些药方多有奇效,有不少是从景州归来的官员亲身试验过的,只盼你一个都用不上。”
江承允看了眼他送来的东西,让人将药酒和药方都收好,动容道:“是我自己的不是,三个何必愧疚,还要多谢三哥,三哥的这番情义,弟弟断然不会忘。”
江承焕点点头很感触地拍拍他的肩,放低了声音显得很亲近道:“你别怪父皇,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顿了顿,又像是宽慰他般,笑道:“其实去景州也挺好的,远离京城,这乱七八糟的事儿不就少了么。只要你谨守本分,父皇到底是父皇,不会为难你的。”
江承允微笑地听着,点点头,看时间不早了,便道:“三哥,我该启程了。”
“是,是,一路保重。”江承焕忙让向一边,让他上车,大队人马拔步缓缓向城外走去。
马车里,江成撇嘴看着一角的药酒药方,气的七窍生烟:“他这是什么意思?又是药方又是药酒的,这不是咒人吗?”
江承允看他气鼓鼓的模样,反倒笑了,打开身旁的紫檀木盒子,随手将那些药方翻了翻,笑道:“他这是一片好心,你生什么气?”
“好心?”江成大睁着眼,“难道这起祸事不是他的手笔?他还会有好心?我看这不是药酒是毒酒,这药方也不知道害死过多少人,该扔了才是。”
江承允瞥他一眼:“你以为别人都像你这样沉不住气,会用这么蠢的办法来害我?”
江成闭嘴不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