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过世刚好一周年 ,堂哥们请人给她做些法事与超度,所以,双节放假前一天,我和老同志就回到了乡下。
午饭在船上饭店吃,两桌子人济济一堂,我二哥频频举杯,二嫂在一旁给他使眼色让他少喝,二哥装作看不见,二嫂干脆出言劝阻。
有亲戚调侃,说我二嫂性子变了 ,过去一贯老实本分,现在越来越强势,连老二喝酒都横加干涉了。
大庭广众之下,二嫂过去很少对二哥指手画脚,倒是二哥时常对她咋咋呼呼,现在两个似乎对调了。
喝到醉醺醺,二哥回到家倒头就睡。
二嫂抓起木榔头,开始捶打晒在门前地面上的黄豆梗。
上半年因为二哥农药打多了,黄豆苗全部被毒死,二嫂不肯就此作罢,黄豆年年收惯吃惯,若是秋天到来没有一粒黄豆归仓,这个日子怎么过?
骂了二哥一个白天两个晚上,第三天一大早,二嫂来到撂荒的空地,重新埋入黄豆浇上水,春去夏来,这才有了门前满场地的黄豆梗。
金黄饱满的豆子要从黄豆梗上脱离,少不了太阳暴晒与人工捶打,又听说要下雨,所以,二嫂这才急不可待地忙碌起来。
捶打豆梗不一会,二嫂满头是汗,眼看日头一寸一寸往西移动,活还有一大堆,二嫂着急了,跑进屋吆喝二哥起来。
可二哥鼾声依旧,二嫂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摘下头上帽子抽打二哥胳膊,二哥这才睡眼惺忪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走到屋外,挥起板锨拍打摊放在地面的豆梗。
到了晚上,黄豆与豆梗大半已经分离,二哥和二嫂就把和着泥灰的黄豆搓在一起,装进蛇皮口袋堆到屋角,留待以后再扬灰去屑。
二哥嘀咕,天太迟了,豆梗就摊路边,明天再收拾,二嫂望了望满地的豆梗,顿了顿,说也好,一身的豆梗刺,痒死了,赶紧洗澡,明天早点起来。
吃好饭收拾停当,靠近九点,二哥在看电视,二嫂上前啪地关掉,说做生务(干活)有看电视这么积极就好了。
二哥正看着抗战片,突然被打断,于是瞪大眼睛骂二嫂“神经病啊”,行动上却没有再开电视。
二哥二嫂睡在楼下,我和老同志去楼上,听二嫂在楼下抱怨二哥嘴勤身子懒,要是早两天动手,黄豆早就收好了,二哥自始自终一句话不说。
二哥遗传了父亲的炮仗性子,早先三句话说不到就瞪大眼睛喊起来,现在上了岁数性子温吞了许多。
乍换地方,我迟迟睡不着,估计十二点过后才入睡。
第二天早上,有人来家里跟二哥要连枝藕赏月,我被吵醒,抬头看窗外,一半清亮一半阴暗,我继续倒下,可再也睡不着,只有起来。
走到楼下,只见门前场地被扫得干干净净,昨晚的满地豆梗不见了。
我满腹狐疑,问怎么回事,二哥说夜里一点钟就被二嫂吆喝起来收豆梗了,脑子有问题呢。
二嫂为自己辩解,说下雨就下雨,要是豆梗被雨打潮,就烧不成火了,不是作塌了嘛,再说摊在这门口也碍手碍脚的。
我说夜里一点钟起来太早了 ,长期下去身体吃不消。
二嫂笑了,心里有事搁着睡不踏实,不如早点起来,前几天收割黄豆跟芝麻,也是一两点起来,蚊子扑脸钻脖颈,也没有办法,总好过太阳出来热死个人,再说,大太阳底下,黄豆芝麻一碰就炸嘴掉粒,不是作塌了嘛,好不容易长的。
原来如此,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人的往往是书本上学不来的。
我也是农村人,打小没少见父母收割黄豆和芝麻,对这些收割常识却一概不知,也许过去那会,种植黄豆和芝麻面积小,父母无需起太早下地收割。现在居住农村的人越来越少,荒地也就越来越多,二嫂他们得以种植大面积的农作物。
我建议二嫂吃完早饭休息一会,二嫂说整天有忙不完的事情,黄豆收好要抖活芝麻(手工脱粒),这个更麻烦,芝麻粒要一箩筐一箩筐下河清洗,洗干净要摊开来晒,之后才能去榨油,回过头又要种油菜了,哪有时间息?
我以为二哥二嫂现在又没有儿女负担,挣口吃的不成问题,手头多少有结余,没有必要这么辛苦。
二哥觉得我的看法有道理 ,连连点头,戏谑二嫂越来越像母亲,一着不让,跌倒抓把泥灰装进口袋。
二嫂针锋相对,“要是个个像你懒得屁眼掏蛆,吃西北风啊?要不是我天天拿鞭子跟在你后头抽,你呀,讨饭也是晒干瓢的腿子!”
老同志被二嫂的话逗笑了。
确实如此,二嫂以前一贯老实巴交寡言少语,这几年变化太大。
母亲在世,总放心不下他们两个,二哥做事不着调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二嫂老实本分做事慢腾腾,好像离开她的唠叨他们就活不起似的。
母亲离世三年,大字不识一个的二嫂做事越来越雷厉风行,说话也越来越快人快语 。
谁说青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的二嫂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妥妥当当,田里田外的农活也不比别人落后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