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浸入深海的最后一秒

(一)


 余清间站在防盗门前,伸手摸了摸身上的几个口袋,发现自己又忘带钥匙了。她把超市买来的蔬菜和啤酒放在一旁,坐在楼梯口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着,从楼道破旧的玻璃窗缝隙里挤了出去,很快一根烟便到了头。

 有些涩,有些熏眼睛。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夕阳升起又落下,天空漆黑一片,几颗寥落的星光孤独的挂在空中。那个人穿着帽衫从楼下走了上来。楼道的灯喑哑了,破败的挣扎着通过几丝交流电,像心中的几丝火花。陈恍看到明暗闪烁的光下亮着的红色小点和倚在墙上的人,叹了口气,把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打开门塞了进去。他像是习惯了余清间忘带钥匙的事,低着头把蔬菜和啤酒一股脑全塞进冰箱后躺在了沙发上。

 余清间一直倚在冰箱旁看着陈恍,等他歇下后,她默默走了过去坐在陈恍身旁,蜷成一圈缩进了陈恍怀里。

 “冷。”

 陈恍拽过一旁沙发靠背上的毯子,抖散盖在两个人的身上。毯子是刚晒好的,还有一股洗衣液的清香,毛茸茸的抱着很舒服。他看着怀里闭着眼的余清间,开了口。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余清间闭着眼开口:“我忘记了。”

 “你那么怕冷,现在快入冬了,还坐在楼道过风的地方。”

 “我的曲子写了一半,闷得慌,出来买啤酒忘记带了。”余清间说。

  她蜷缩了一会,起身钻出了毛毯,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进了她的屋子。陈恍身旁的沙发被余清间压出的小坑还没恢复过来,毯子里还没升上来多少的温度又冷了下去。他没有回应余清间,闭着眼休息了片刻,摸出手机,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未接来电。

 “喂妈。”

 “你几时决定啊?”

 “……”陈恍看了眼余清间紧闭的房门,“这周末吧。”

 “你一直想去的那个音乐学院,offer已经下来了。准备好就回来吧,大学毕业典礼就不去参加了,我和老师打个招呼。”

 “……妈我能带个朋友一起去美国吗?”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你那个室友?”

 “嗯,她很有才华,作曲方面也很有天赋,就是家庭情况可能……负担不起。”

 “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女人说,“你自己决定吧。但是我们家不可能付清她所有的学费。”

 “这个不用担心,我和那里的教授会沟通,她的曲子一定会为他拿到通信证的。”陈恍的语气轻快了些。

 他端着一杯热牛奶敲响了余清间的房门,不出意外无人应答。陈恍把房门推开一个缝,看见余清间正带着耳机,微微点着头,看起来是在调试新曲子的beat。他走上前把牛奶放在一旁,拿下了余清间的耳机。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什么?”余清间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屏幕。

 “我……想去美国的B学院读研。”

 “……”余清间的鼠标顿了下,“挺好的,你不是一直想去那里吗。”

 “我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

 余清间停下了动作,她摘下耳机转向陈恍,拿起一旁还温着的牛奶喝了一大口。

 “你觉得我上的起吗?”

 “学费我可以和教授商量,你的作品那么优秀,奖学金肯定没有问题。”

 “然后呢。”余清间放下杯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奶渍,“上完之后呢。”

 “……”陈恍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我家里还有个弟弟上高中,他们不会让我出国的。”余清间起身,坐在陈恍身边。“我现在做音乐,也不过是在大学期间挤出的时间,他们想让我一毕业就去工作补贴家里。到时候这堆东西,”她向着桌子上的器材努了努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那你要放弃作曲?”陈恍猛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怎么可能……我……我当初……”

 “我知道是我带你入的门,”余清间向后一倒,在床上压出一个人形。“所以这不是寄希望与你,让你出国深造吗。”

 “你胡说。余清间,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没有。我很认真。”

 “可是你当初说,你当初对我说……”

 这是执着,执着即生命。

 但是我不能守约了。

 “你应该去那里进修的,陈恍。”余清间坐起身看着他,“我等你回来。”

 “你不是这样的,清间。”陈恍站在那里,明明只有伸手的距离,他却感觉两人隔了深海一样的鸿沟。

 “你家里应该叫你回去了吧,我这几天就搬走。你要出国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去机场送你。”余清间站起身,慢吞吞的把残留温度的牛奶杯塞进陈恍手里,她带着温度的手指也顺势钻进了陈恍的手心。熟悉的触感从手心一直蔓延到陈恍的四肢,他愣着站在那里,看着身前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余清间,她此刻正低着头,从陈恍的视角看上去,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和被耳机压出的一个明显的印记。

 陈恍看着,大脑就像被浸入了混沌的深海,他想拥抱她,亲吻她,可四面八方将他深深囚禁在空间里,他感到窒息,身体如同起了锈的铁条,沉重的,连一个亲吻都落不下去。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他们并不是恋人。


 (二)


 陈恍在家裡辦完手續回到小区的时候,站在那扇门前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咬咬牙拧开了锁。门口的另一双拖鞋不见了,那扇一直关着的门也敞了开来。他一步一步的走到那个屋子前,抬眼看去。

 空无一物。

 人和事物一起消散在了回忆里,连一丝留恋都没有留下。陈恍环顾四周,熟悉的是这里,不熟悉的也是这里,他记得两人一起搬进来的时候,尽管忙碌了一天,却还是兴奋的讨论着新曲子的他们的眼里充满了光。他看着这里被一件一件的设备堆满,又一夜间进了回收站。他看着这个空房间,看了很久,久到好像有眼泪掉在了光秃秃的心里,浇灭了那丝燃着的火光。

 就把一切锁在这里,那些没有说完的话,没来得及做完的事,和自己的年少一齐永远的囚禁在这里吧。

 陈恍托着行李箱站在安检口,他看着自己手机上挂在第一位的置顶,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余清间几天前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上。

 “几时出发?”

 他的手停在键盘片刻,点了右上角,将她拖进了黑名单。

 /

 余清间坐在旅馆里,指尖夹着一根烟,盯着手机荧幕发呆。那条已读的消息传过去像石沉了大海,杳无音讯。她把打火机燃着,不知道是想燃尽剩下的液体,还是想燃尽自己心里那点不可见人的希望。她的音乐理念和陈恍不同,她一开始就知道,两人的思想不同,她一开始也知道。两人的家世不同,她一开始……也知道。所以两人的相处在余清间心里就是一个倒计时,她知道陈恍总归要走,她不想给他留下任何牵绊。她的朋友总说,“清间啊,偶尔也为自己想想吧,活的太通透没什么好处。”

 是没好处,但也没坏处。

 比如她看到陈恍的背影消失在安检口,自己却只能在柱子后看着他离开。

 这没什么不好,余清间想,终归是不同的人生,有一段相交线是她的幸运,她曾经尽力想让两人保持在渐近线的情况,但看起来她失败了。

 她联系了自己之前认识混地下乐队得朋友,说自己可以免费给他们写歌,要求是包吃包住。

 她去理发店漂了头发,原本黑色柔顺的发梢变成了张扬亮眼的白色。

 “这是清间,我挖来的才女。”乐队的朋友搂着她,“以后专门给我们写歌。”

 大家簇拥着她喝酒欢呼,荷尔蒙在琴弦里迸发出了它所有的激情,低哑的贝斯和她的心跳一起跳动着,烟雾飘过她的眼前,不知怎么就模糊了双眼。

 可能她想起了那个总是拿掉她的烟的人吧。

 混乱的人群中不知是谁起了哄,年轻人的脑中总是充满了欲望和渴求,对那些触碰不到的事物愈发想要拥有。乐队主唱拿着酒摇摇晃晃走过来抱住余清间的时候,她已经想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可是那双稚嫩赤诚的双眼,快要溢出的欢喜和雄性的占有欲,一丝不漏的灌进了余清间的眼里。

 陌生的酒精涌进她的口腔,随之而来的是他人的亲吻。两人在酒吧里天旋地转,头顶上的霓虹疯狂的闪着,震耳欲聋的鼓点大过了心跳,可余清间感觉自己的心不跳了,它死死的呆在身体里,没有一丝复活的迹象。但她又感觉自己的生命活了,前所未有的灵感顺着四周的摇滚乐渗进她的皮肤,她享受着这种感觉,她试着把自己完全掏空在音乐里。余清间觉得自己疯了,在这种时候她想到的竟然是把这种情绪写进歌里,然后唱出来。

 余清间第一次有了唱自己歌的冲动。

 大学毕业后她没有回家工作,其实当时是骗陈恍的。她没有上高中的弟弟,也没有催他就业的父母,家里早已经不管她了,在她和家里说要做音乐时起。她跟着乐队巡回演出,去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城市,把自己的灵感写进歌里,把自己的痛苦写进歌里,把自己日日夜夜无数个失眠夜晚的泪水和思念全部写进了歌里。她的小男朋友总是在演出后搂着她问,这歌写的都是谁啊。余清间总是笑笑敷衍过去。

 “一个之前的朋友而已。”

 三年的时间转瞬即逝,余清间看着主唱往他们的住处带不同的姑娘,也是笑笑就过去了。她毕竟给不了他想要的,这样也能让她的愧疚少一些。只是每次做梦时,她都觉得自己被扔进了深海,没有视觉,没有触觉,没有嗅觉。只有耳边一波一波涌来的海水声灌进她的身体,她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中漂浮着,时间成了不存在的物质,她仿佛成了一粒尘埃,消失在了满天星河里。


 (三)


 今晚有他們的局,在一個口碑不錯的酒吧。前幾天主唱才拿著签来的合同拍在他们面前。余清间看着他们开心,自己也勾勾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她一直在笑,签约的时候,获奖的时候,过生日的时候,开party的时候。但她知道自己不快乐,她仿佛快乐不起来了,那个会因为他人而大喜大悲的自己已经死了。


 是死了,在今晚之前,余清间都很确定这件事。


 但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和陈恍重逢。或者说,以这种方式。


 她顶着一头漂染过度的头发弹着键盘,站在舞台的后方摇头晃脑,霓虹灯继续在她头顶疯狂的闪,身旁的鼓点声比自己的心跳还要剧烈。和以往不同的是,台下多了一双眼睛。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惊喜和惊讶混杂着,他看着台上的余清间,甚至忘记了和朋友碰完杯要一饮而尽的酒。


 “哎,你看那个白头发的姑娘。”朋友指着余清间说,“他们乐队最火的一个,奇怪吧。一个乐队最火的不是主唱而是个键盘。”


 陈恍把自己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对上余清间的视线,“她值得。”


 “什么?”朋友凑过来问,“太吵了没听见!你再说一遍!”


 “我说!”陈恍转过头,满脸都是笑,“我说她值得!”

 余清间不想在这里多停留,她演出一结束就去后台收好了自己的琴,背着包离开的时候却在走廊看到了男朋友正和另一个女生靠在墙上亲的天昏地暗。那女生看到了她,急忙推开了小主唱。

 “没事,你们继续。”余清间摆摆手,毫不在意的与两人擦肩而过。

 “你等一下。”小主唱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听我解释。”

 “您累么?”余清间回头对上他的视线,“我累了,放开。”

 “不是,我……”

 “放开她。”

 一个熟悉又生疏的声音从走廊前方传来。

 “你谁啊?”小主唱看了看那人,不耐烦的说,“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是没关系,可人家不都说了么,让你放开。”

 “你……”

 “放开。”余清间甩开他的手,冷冷的看着他,“你看看自己的样子,配和我说话么。”

 “你……”那主唱气的抓住余清间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没我的歌,就是个废物。”

 /

 余清间站在酒吧旁的小道里抽烟,看到那人跟上来的身影时并不吃惊。

 “几时回来的。”

 “昨天刚回来,今天就碰到你了,你说巧不巧。”陈恍靠在她旁边的墙上,从兜里拿出烟,狠狠的吸了一口。

 “你抽烟了?”

 “嗯。”

 余清间笑了笑,把还有一半的烟头丢到脚底捻灭,看到那一点红彻底消失在黑暗里,又开口说,“你看,我都快戒烟了,你又开始抽了。我们都变了。”

 “是变了,但我觉得你会喜欢现在的我。”陈恍转过身看着余清间。

 “回来吧。”

 (四)

 陈恍一手拉着余清间的行李箱,一手拉着余清间,一齐拖进了自己的公寓。

 余清间站在门口,觉得很可笑,自己当时头也不回的背着东西离开,兜兜转转的又被这人牵回了家里。

 她靠在门框上,看着陈恍挽着袖子收拾,他是变了。之前的T恤牛仔裤全变成了衬衫西装,门口也是清一色的皮鞋。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帆布鞋,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陈恍回头看她。

 “我笑你长大了,我还站在原地一点没变。”

 陈恍听闻,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倒是希望你一直不要长大,这样我就可以当你哥哥了。”

 邻居都说海归陈恍养了个小情人,个子不是很高,穿着拖鞋下楼扔垃圾的时候,伸出去的手腕白的渗人。余清间本就不爱出门,再加上长年累月的作息不规律,白天休息夜晚演出,让她暴露在阳光下的机会愈发的少。为此陈恍总是说她太瘦,拿着她的电子琴要挟她多吃一些,不然就摔琴。深知陈恍破坏力的余清间只好叹叹气,继续往嘴里塞几大口饭,然后被撑的躺在沙发上拍肚皮。

 余清间没变是假的,陈恍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她不一样了。虽然染得白发比之前的黑发张扬许多,可那时的一腔热血满身张狂全部消失无踪了,她现在虽然顶着一头白发,可整个人却像一块沉了井的石,陈恍甚至害怕就连自己也不能掀起她心里的浪花。他在夜晚搂着余清间睡觉时,总是会半夜惊醒,然后看着身边睡得平稳的人,才能继续安心下去。陈恍白日在音乐公司上班,让余清间用他的软件设备写歌,但是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再和以前乐队的任何人联系。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余清间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开口,说好。

 余清间在家中除了作曲,也会在空闲时做饭,她经常会看着烧水壶的热气发呆,如果自己现在没有安定下来,还是在和乐队四处奔波,看着主唱背着自己和各种女人乱搞,会是什么样子。她也会对着陈恍的书柜出神,看着他相框里那些未曾在自己生活中出现过的人,脸上绽放出的笑容很温暖,搂在腰间的手很刺眼。

 她突然想看看陈恍的生活,那些没有她的日子,没有她的音乐,他是怎么做出来的。余清间打了车到了陈恍口中的公司,高高的写字楼,人们都西装革履匆匆的走来走去,偶尔还会碰到一两个偶像带着棒球帽压低帽檐快步走进公司。她走进大厅,前台的工作人员拦住她,问她找谁。

 “啊,我找陈恍。”

 “您找陈先生吗?我帮您打电话预约一下,您坐这边稍等……哎女士,您不能直接上去。”

 余清间趁她打电话的时候从一旁的楼梯间溜了进去,陈恍说过自己的办公室在六楼,也不是很高。余清间戴上耳机,慢悠悠的晃了上去。耳机里是陈恍送给她的第一首曲子,她填了好几个版本的词,准备等陈恍过生日的时候送给他。她爬到六楼,喘了口气,一推开楼道门就听到了陈恍说话的声音。余清间瘪了瘪嘴,没想到陈恍大学时候在学生会那么凶,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没变。

 她寻着声音走过去,看到了陈恍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女子说话,那个女生低着头哭,肩膀一抽一抽的。余清间觉得很有趣,便靠在一旁的门框上看着,想看看陈恍把姑娘凶成这样,要怎么收场。

 “你走吧。”陈恍转过身背对着她,“我不想说重话。”

 “哥你别这样,”女孩蹲了下来,背上的双肩包垂在了地上。“妈想让你回去。”

 屋里沉默了半晌,陈恍说,“我知道,我抽空会回家看看。”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孩哭的愈发大声,“美国那么好的机会可以留校任职,你为什么要回国啊!”

 “我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你从小就想去那里,现在留校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却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不是不相干的人!”陈恍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烦躁又翻滚了上来。

 “然后呢?然后你准备做你不喜欢的音乐一辈子吗?你要瞒着她一辈子吗?那daisy呢?她怎么办……”

  “我说过她和我没关系,你去和妈说清楚。我不可能和daisy结婚。”

 啊。

 余清间拿掉耳机。

 原来是不喜欢的音乐。

  原来还有一个daisy。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的旋律,摁了暂停。推开了门。

 听到门口的动静,屋里的两人一齐向门口看了过来。

 “打扰了吗?”余清间眯起眼睛,细长的眼睛弯弯的,嘴角勾出一个开心的笑,“我来看看你。”

 女孩从地上站起身,急忙用袖子抹了眼睛,红彤彤的双眼看向了陈恍,“那你自己想。”

 说完便走向了门口,经过余清间身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来了。”陈恍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松了松领带,疲惫的靠在靠背上合上了眼。

 “我来看看你累不累。”余清间坐到他身侧,将手附上陈恍的双眼。

 “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好好休息。”

 “你听到了吗,刚才。”陈恍问。

 “没有,我刚到。”余清间将一只耳机插在陈恍的耳朵里,继续播放了刚才的音乐。“这是你当时送给我的第一首歌,没有填词。”

 “你别在意她说的话。”

 “我们分开的日子里我给它配了好几个版本的词,但是都感觉不对劲,总是少点东西。”

 “余清间。”陈恍拿下她的手,坐起身,“我在认真的和你说。”

 “我也在认真的和你说。”余清间歪了下头,拿下他的耳机,“你看,我们总不在一个频道上。”

 陈恍愣了下,无力的垂下了头。他知道余清间全部听到了。

 “陈恍啊。”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打了发胶,没有之前柔软了。“你之前答应过我的,要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写喜欢的音乐,你还记得吗。”

 “不要将错就错。”

 “回去吧。”

 (五)

 余清间做了一个梦。

 她漂浮在一片海面上,天空中挂着明亮而又炽热的太阳,却又淋着大雨,迎面而来的疯狂的雨滴砸的她无法呼吸。身下不断起伏着的波浪拥着她,她努力睁着眼睛,却无力对抗。最终在闷热又酣畅的雨里失去了意识,沉入了深海。

 那种空无一切的孤独感又包围了她,血液促促流动的声响像花开一样,一层一层的穿透着她的皮肤,浸透了她的耳膜,将她抛在了海底。

 又是深海。

 她猛的坐起身,身旁是小主唱熟悉的面庞。桌上还堆着前一晚做了一半的乐谱,桌上的马克杯里装了半杯凉透了的牛奶。

 余清间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猛的击打在了她的眼睑上,她摸摸眼睛,醒来后的泪痕还留在眼角。

 她又梦到他了。

 她摸开手机,上面明晃晃的时间和梦中一样。余清间无力的笑了笑,将手机扔在一旁,趿拉着拖鞋出了卧室。

 一室一厅的租房还是那么拥挤,客厅放着他的琴和小主唱的吉他。

 余清间去热了一杯牛奶,捧着坐到了沙发上,看着缓缓升起的热气,她又想起了方才的梦。

 他不会回来了。

 那个会大喜大悲的自己也不会回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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