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不近江,可是我对于江是很不陌生的,因为有一条江一直在记忆中。
那条江是外公家门前的江。
年初二那天,我和妹妹去外公家拜年,妈妈不能回家过年,所以只能由我们代替她回娘家。
上一次来外公家,已经是差不多四年前。
来到江头,那条江水已经和记忆中的几乎两样,满江都是裸露的爬着青苔的鹅卵石,干旱时节也不至于此,妹妹说是因为这几年上游的地方建了一个闸,现在是闭闸时候,水所以少,傍晚放闸水就大了。
我们弯腰拖鞋,提着鞋,小心翼翼地过江。
这段江面上没有桥。据说妈妈嫁过来的时候,是舅舅还是叔叔背过的江。
我小时候经常跟妈妈到外公家玩,一次又一次地光着脚丫子走过这条江水,有些人看着流动的江水会头发晕,我不会,虽然妈妈叮嘱过江的时候不要盯着江水看,我总不时注视着,想找到一颗好看的鹅卵石。
有一次下大雨,江水高涨,看着滔滔的浑水,我第一次有些害怕了,妈妈牵着我,在江水中徐行,水面上升到我的胸口,妈妈教我要用脚丫夹住江底的石头,可是我几次觉得自己浮了起来,幸好妈妈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有一次仲夏,连连大雨,江水大得实在过不了,我们只好绕一条很远的路回家,妈妈让我不要告诉爸爸我们是这么回去的,回到家,爸爸洞察一切一脸调笑:“那么大水,绕路回来的吗?”
后来总听说要筹款建桥了,我也高兴,可是好几年都未见工程开工,外公村子的人也不再怀抱希望,依旧拖鞋挽裤淌水而过。冬天时候就搭起一条小竹桥,使人免受江水的冰冷,春水一生,小竹桥便被淌走,人们便又涉水而过,冬季来时又接着架起小竹桥。
过了江,穿过一片沙地,就是外公家了。
四年前看外公,已是满头的银发,不知如今又是怎样一番模样,忐忑而至,外公外婆正坐在门口晒太阳,外公的头发剪短了许多,银白的光亮倒减少了不少。
看到我们来了,外公激动得站了起来,然后却犹疑着问我是我还是我姐姐,直言说认不怎么出来了。
我虽有些讶异,但毫无责怪之意,只怪岁月太无情,更怪自己也无情,多久没来看他了。
期间,外公只问了我家中近况和我毕业后有何打算,便不再多言,显得有点寡言冷淡。
刚吃了饭,就看到外公颤颤地走上楼,好一会儿才下来,在楼梯处就喊我:“清儿,快点回家吧,趁还没有放闸,不然水大了不好过江!”
然后急急忙忙帮我收拾东西,临出门时拉住送我们的舅舅,说:“要送她们过江啊!”
我的眼有点涩,走在前头。
江水浅浅,脚丫绵软,过了江,我回头:“好了,舅舅你回去吧!”
“嗯。有空再来啊!”
有空再来,这是道别时候的惯话了,这次却觉得尤为伤感,因为下次“有空”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上一篇: 为记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