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的一觉醒来,是凌晨三点半。夜的面容隐在星星点点的灯光下,沉寂而美丽。一场毫无征兆的手术袭来,让我瞬间明白了珍惜拥有,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惊险还要从昨天的早饭说起。
早餐时间有点忙,慌着各自的工作,吃饭不自觉地快起来。没有闲情听舒缓的音乐,没有闲心品饭菜的滋味。随口吃下的一个粽子,倒成了我今天的噩梦。剥开来,江米黏黏的味道弥散着竹叶的清香,沁人心脾。一颗红亮亮的大枣就在粽叶底角,匆忙地吞下去,竟然感觉针扎一样痛。下意识地摸一下发紧的喉咙,坏了,被枣核儿卡到了!
喉咙像断行的河道,填满棱角不平的山石,尖厉的坠痛感让我后悔不已,却也没有拿它当回事。不就一颗小小的枣核儿吗,顺点硬饭也许没事的。这样想着,却再也吃不下半口饭去!
胸口憋闷,针刺一样难受,虚汗从汗毛孔里向外冒,暂时的眼前黑让我扶住了桌子。桌上是我正在校对的刊物小样,流畅的字体模糊成一片黑块儿。那深深地划破感、憋涨感使感觉本不敏锐的我承受的如此真实!忍着痛,把小样举过头顶看,在客厅来回踱步,我坚信我能战胜这小小的枣核儿。
上课时间到了,我驱车来到静静的教室,再一次剜心一样的痛,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那戳在胸中的块垒固执地与我作着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校对工作任务紧,我不敢马虎,歪坐在空空的办公室里,一字一字仔细把关。逗句之间,语法错误,错字别字也就罢了,内容上的前后矛盾真是难以勘探。思索着,学习着,任凭胸中的那根大刺生长、生长……
双眼又模糊不清了,赶紧回家。我突发奇想在地上起跳,企图用这种方法送枣核儿下行。伸展双臂扩胸,尽可能多的给它宽裕的滑动空间。试着咬口香蕉咽下,依然是钻心的疼痛,冷汗涔涔,竟喷涌如潮。低头细视,还好,没有穿破皮肉。
老公做好了午饭,我却不敢吃。悻悻地躺在床上,仰卧,侧卧,趴着,疼痛还是如影随形。昏沉很久,似乎睡着,又分明醒着。隐隐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近死亡!就这样糊里糊涂死去吗?我扪心自问,不敢正视这梦一样的现实。从容的一口饭,怎么会是一个这样大的玩笑!去医院吗?我最害怕医院了,尤其是大医院。八年前父亲的离世,就在这里。生活中,不得已时来这里,也是尽量避而不见,似乎这样才能躲避心中的那份愧疚与难受。病痛的折磨,让父亲的脸部变形,也是这么一个普通检查,他走进来,就再也没能站着出去。我怕医院,怕透了。若从喉咙里或者开肠破肚取出这骇人听闻的枣核儿,该是一件多么宏大的工程!
今天是端午假的第一天,主治医生若出门旅游,手术可就难办了。漫长的相约与等待,终于等来可喜消息:迅速过来!
手术室里,先遵医嘱喝下顺滑剂。苦涩的液体,慢慢在断流的河道蜿蜒而下,滑滑地触摸,让横在里面的利刺也温柔起来。继而喉咙像鼓了气似得麻木。偷眼瞅见身着墨绿衣服的医生,浑身紧缩,怵地不敢靠近那张手术床。还听到医生在向我的家人详细描述着手术遇到的各种可能性。一个枣核儿,位置不对了时间过久了居然可以致命,我怎么连这点医学常识都没有呢?无知害死人。算我今天走运,放假了的医生没有游走四方,随叫就到了。胃镜慢慢探下去,还好,扎得不深,探囊取物般地,将枣核儿勾出。眼前的豌豆盒里,枣核儿静静躺着,细长的身形,干净的不带任何血丝;尖尖的执拗的犄角,孤独的挺立着,再也没有了施展本领的战场。
丢掉这个罪魁祸首,感觉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尽管二次下管让我浸出泪花,创面溃疡需要药物治疗,我还是开心至极。似乎隔了个三秋,重又变回自由人。精神回归,走路也畅快许多。这场手术,真是万幸,让我顺顺利利与医院说拜拜;这场“大”病,真是意外,让我在懵懂无知中学会珍惜自爱。枣核儿耀武扬威战胜了我,教育了我,让我服服帖帖做了一次学生。
平时太习惯一顿大餐一个美觉了,病了才发现吃喝睡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困苦磨折让人食不甘味睡不安寝,才知道生活中最简单的事情原来叫做幸福。失去才觉可贵,拥有更要珍惜。珍惜当下事,珍爱眼前人,做一世优雅,就从品味生活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