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儿子的中考年。考试结束,小伙伴们陆续兴高采烈地奔赴全国各地旅游度假,家长们以这种方式,表达对孩子们九年辛苦的慰问。于是,我也只能把这件并不太乐于去做的事,提上议事日程。
大概研究了一圈各地景点,初步确定了目的地并做了攻略。无奈,进入八月,各地气温开始飘红,接近40度,成为常态。作为一个大连人,也第一次尝到了每天都像掉进一锅热浆糊中的感觉,果断将计划改为美丽又凉爽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导游不失专业与职业性的热情,告知了简单的注意事项。与儿子简装登机,经济型客机,小学生课桌椅一样的座椅,挨挨挤挤地坐满了人。没有免费的飞机餐,也没有赠送的矿泉水,年轻的空姐来回推着售货车,低声又温柔地左右询问“先生,需要矿泉水么?”。
小小的客机踩在傍晚的云层上,隐约的夕阳,将周边淡淡地染红。立体又优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播音员在推销一种什么品牌的国外化妆品,要在航班上证明产品的原装与正宗,似乎会更容易一些。
那么,是从哪一天开始,飞机这个之前高大上代表的交通工具,竟沦落到要像绿皮火车一样算计起一瓶矿泉水的利润了?
由此可见,商业竞争已经恶化到除了价格战,别无他法的程度。这于消费者眼前看,似是福利,但以发展的眼光,绝非可持续的长久之计。
八点半,飞机降落满洲里。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是在三十多年前,那时满洲里边贸刚刚开放,到处都是一片如火如荼的景象,据说,连做牌匾的都忙的不可开交。
夜晚的满洲里,凉意浓浓,终于挣脱了那团缠绕在周身的热浆糊。十六七度的温度,倒让我觉得随身的长衣长裤带少了。
导游说,因其繁荣,这里被称为北方小香港。我们到达宾馆,已近夜半。搜了周边一家评分较高的牛排锅,人声鼎沸,味道不错,蘸料好吃,特别是韭花酱,一点不咸,却保留了韭花特有的鲜。
儿子对肉的评价是“咬不动”。这很中肯,牛排咬不动,鲜切羊肉咬不动,羊肉卷尚可。竖着腮帮子吃完饭,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跟服务员要一把小刀,像小视频里的蒙古人那样切割一下再吃?
后来几天的旅行证明,半熟肉是内蒙古的饮食习惯,与我们讲究的软烂入味截然不同,这也应该是内蒙古人标志性的饮食文化。
宾馆附近的夜市,灯火通明,人流如织。内蒙牛肉干、奶制品、俄罗斯进口食品,广告灯箱在街两侧密匝匝地排列着,闪烁着最能吸引眼球的光。某知名连锁超市,在这里开了俄罗斯进口食品店,收款台前,排着长龙。逛了一圈,一百块钱一斤的牛肉干,最受欢迎。
当地人说,购物的人流,会维持到后半夜两三点。生意人在这一个短暂的夏天,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就凭这一点,它就不负“北方小香港”这一称呼。
第二天,我们几乎用了一整天去往草原的深处。沿途草原的辽阔在公路的两侧徐徐展开,大朵的白云嵌在碧蓝的天空与无限铺展开的绿色之间,成群的牛羊,油画一样在其间悠然地吃草。
额尔古纳河的源头--呼伦湖在远方的天与地之间泛着镜面一样的光。落入水面的云朵,在细小的波纹间微微地荡漾,湖水用柔柔的浪涛,捧着翠绿的苔藓,簌簌地抚着岸边的鹅卵石。
呼伦贝尔草原,草低矮,几乎不见野花。没有想象中秀发一样随风摇曳的画面和一片片惹人心醉的烂漫。他像极了一位沉稳低调的长者,默默展开宽广的胸怀,用一百多种更容易使牛羊上膘,毛色发亮的冷季草,养育着一代代草原儿女。
莫日格勒河,被老舍誉为“天下第一曲水”。导游说,必须早点走,才能进入最佳视角的观景台。不到八点,太阳在莫日格勒河南面最高的山坡上,向它撒下草原夏末的晨辉。
这条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曲水,就像空中随风掉落的一枚银丝带。静静地,柔柔地,打了一个又一个卷卧在眼前。有蒙古包在河边迎接远方的客人,观景台买票即可进入。
导游给我们的时间是半小时,来不及调整心情,也来不及到河边触摸一下刚及脚面的河水,或观赏一下水深及三米处的游鱼。长途而来,又匆匆而去,是有些遗憾。但沿途莫日格勒河还是会时时闯入眼帘,此时,若有一双翅膀,便可让这这幅由无边的天与地,无声的莫日格勒河,还有河边悠闲的牛羊组成的草原画卷,在视野中胶片一样滚动……
室韦小镇与俄罗斯小镇奥罗奇,额尔古纳一河之隔。河上“蒙兀室韦”,四个字,记录着他们祖先的名字。
俄罗斯族家庭盛装欢迎我们的到来。如果不是一口流利的汉语,怎么也不会相信,手捧列巴沾盐、一头浓密金发、皮肤白皙的美丽俄罗斯族姑娘,就是我们中华大家庭中的一员。
俄罗斯族能歌善舞,对于本民族来历生动的述说、激情的歌声、热情的舞蹈,点燃了一众游客的热情。大家一起载歌载舞,欢乐的气氛在短暂的聚会中达到了高潮。
大多数少数民族,都擅长歌舞。无论日子如何平淡,这些能让大家开心的精神食粮,就像列巴上的那几粒盐,虽不是必需,但有了它,生活就有了别样的滋味。
因了朴树那首歌曲,白桦林几乎家喻户晓。丛生,整个林中绝无杂树,直冲云霄的树干笔直挺拔,或者可以说为俊俏。仰头望之,自己渺小的就像一粒微尘。其皮可以制作各种工艺品,在过去还是当地人用来制作屋子的原材料。桦树汁富含多种维生素,据说,林中劳作的人们,便以桦树汁解渴。这林中的空气,便弥散着它甜甜的味道。
桦树林与草原齐刷刷地接壤,林便是林,草便是草,绝无半点拖泥带水。我查了各种资料,为什么白桦林地与草原之间,竟没有一棵树的参差与交错?答案,都不能让我信服。我想,除了造物主的神奇,便一定是因为白桦树的高洁,它不屑因自己的高大而越过大自然为它们划好的界限半步。
乘坐越野车进入草原,是这次旅行的重头戏。如果把它称为“进入”,那么之前的公路行驶,只能称为“路过”草原。
越野车开足马力,在草原泥泞的车辙上行驶。土拨鼠在不远处的洞里探头探脑,有大胆的,车不到跟前,都不肯停止嬉戏。现在草原上狼和狐狸几乎看不到,鹰也不多见了,这里似乎成了它们的乐园。
骑马牧牛的老人,手拿皮鞭,腰杆笔挺。自远处跃入眼帘,又从窗外一闪而过。胯下棕色的骏马,透过草原斑驳的光影,在眼前泛过一道油亮亮的光。
设若,这是一个草原初雪的日子。在人与马上盖薄薄的一层,天地间渺渺茫茫,人与马与牛间朦朦胧胧,这副景象,该是怎样的诗意与浪漫。
在一个桦树林与草原交界的至高处,我们下了车。可能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地理位置,背倚树林,眼前交错的山丘,蔓延着整个草原都不多见,连绵起伏的墨绿色。就像一首悠扬的马头琴曲,飘荡在这无垠的天地间。
从远处山丘后的云朵里,先是钻出了几只晃动的白影;接着,一个骑马的人形,也从云端显现;再接着,一大片白影--它们是一群边吃草边行走的绵羊,落在草地上的云朵一样,随风向我们这个方向飘了过来。
骑马人的身形,随着马的脚步,在那团移动的云朵中起伏。云朵离我们越来越近,人们被这毫无准备也毫无表演痕迹的美震撼,呼喊着奔过去摆出各种姿势拍照。
在这里驻足的大半个下午,我走进了没有任何开发痕迹的桦树林,地上盛开着叫不出名的各种蘑菇,一丛丛的桦树恣意地向上生长,杂草散发着夏天蓬勃的味道。
我走上了附近几个山丘,从不同角度,向不同方向,欣赏这大自然之美。北向的桦树林,绵延向大兴安岭,寻找它的母亲--原始森林。南向的茫茫草原,在远处混混沌沌地与天地融为一体,太阳在这迷蒙的雾色间,折射出一道道七彩的光,铺在眼前的山谷间,落在脚下的青草上……
黑山头景区,我们体验了骑马,帅气的骑马服和头盔让我眼前一亮,挺适合拍照。值得一提的是在这里看的那场《通古斯 千古情》实景剧。
该剧再现了当年蒙古马帮在运送货物时,与劫匪、野狼和恶劣天气斗争的故事。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实景剧,但绝对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一场实景剧。
演员们将奔跑的草原野狼和精彩的马术,穿插进感人的故事情节。场面恢宏、气势磅礴、震撼人心。据介绍,场上有很多马术动作都是国际马术协会认可的,得确,我们一行观后无不给与热烈好评。
本想将这份心情送与他们表示感谢,但被告知他们是外蒙古人,听不懂汉语。很是失落,很是遗憾,甚至有些悲伤。
这精彩的马术,若传承于内蒙古该多好。这些本该与雄鸡融为一体的海棠落叶,如果现在都说中国话该多好。那么我的这次国内游,也许就是乌兰巴托之行了。
大拇指是国际语言,他们懂得。当我们一起以此向他们致意,他们在马上微笑着向我们回礼,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似乎从那晒得黢黑的脸颊后面,看到了一张黄色的肌肤;我又似乎听到,从漫漫风沙中传来了远古那悲泣的驼铃声……
俄罗斯套娃广场,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导游说,这是满洲里富甲一方的富商所建--此言不虚,整个建筑庞大又富丽堂皇,其豪华程度,我此前从未见过,如果以我有限的见识,把它比做商业建筑中的皇宫,似乎也不为过。
呼伦贝尔一千多公里的奔波,终于在第四天写下句号。晚上十点三十,飞机降落大连周水子国际机场,出候机大厅,一股热浪扑面袭来。儿子说“咱们又像进了澡堂子的桑拿房”。
微雨,街道在路灯下泛着湿漉漉的光,蒸腾着暑热,逶迤地顺机场铺向四方。我似乎又看到了在马头琴悠扬曲调下静静流淌的莫日格勒河……
后记
游后回来一直想写一篇小记,但旅游的沿途,并没有记住相应的地名。再者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文字,才能记录下草原那粗犷又高远,细腻又温婉,深邃又略带忧伤的美,便踌躇着迟迟没有动笔。终于于近日下定决心,以有限之笔力,简单记录此行,以此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