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尽头与冷酷仙境
《世间尽头与冷酷仙境》是继村上春树“青春三部曲”后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是一次巨大的突破。之所以采用双重标题,是因为小说包含两个故事,一个叫“冷酷仙境”,一个叫“世界尽头”。两个故事交互以间错的章节平行展开,并逐渐将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相互重合、合二为一。(双线结构)
冷酷仙境
“我”,三十五岁,离过婚,职业是“计算士”,从事计算数据的处理分析工作。主人公“我”是老科学家的实验对象,老科学家擅自往“我”脑里植入电脑中继站和电脑线路,由于电脑线路的一点点的失误而融化造成“我”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地下之旅却被告知,我将在二十九小时五十三分钟后离开人世,转往另一个世界,即“世间尽头”。
世间尽头
这是一个特殊的小镇,生活着独角兽,镇子彻底被高墙围绕,这里与世隔绝,居民长生不死,而作为代价,他们必须牺牲自己的影子抛弃自己的心,从此四大皆空,没有感情,没有痛苦,没有烦恼,没有希望,没有绝望……
“我”,小镇的图书馆读梦人,与影子分离,自身的心也随着影子的离开、衰弱而逐渐消失,但“我”一直想逃离这里,在影子的帮助下,找到了出口。“我”却在最后关头放弃了和影子一起逃离的唯一机会,决定留下不走。
村上春树
写这部小说的过程对我而言像是某种游戏,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连我自己也没概念这两个故事将如何融为一体。那种经历真是刺激,同时也让我精疲力尽,我明白自己会有相当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去做类似的尝试了。
阅读该作品时就好像接受不同种类的电波,多种电波互相干扰以至于读者无法从中获得作者的真实意图。
——吉行淳之介(日本作家)
《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为一部描述主人公逐步逼近“世界尽头”这一临界点,并最终走向毁灭的小说。该作品通篇弥漫着的些微的悲观主义色彩、玩世不恭的幽默、以及“世界尽头”这一词语所包含着的“死亡本能”,都是一以贯之的。
——川本三郎(日本批评家)
闭上眼睛,我可以真切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摇摆。那是超越悲哀和孤独感的、从根本上撼动我自身存在的大起大伏。起伏经久不息。我把胳膊搭在椅背,忍受这种起伏。
经济高速发展,社会生活节奏也不断加快,权利、金钱也在当今社会成为众人汲汲求之的目标。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不知不觉地将人们的物欲所左右视为理所应当,致使许许多多的现代人都迷失了自我。有的人因为公务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有的人为了讨好上司整天人前人后……当我脱去这一件件沉重的外壳,扪心自问,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是哪里?那空虚如无风夜晚的雪花一般静静沉积在心底;那寂寥伴银白色的月光而直刺我的每一根神经:那深重的悲哀竟没有一滴眼泪,只传来悲凉的回响。
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是哪里?
每每这时,无论是谁都会开始寻找自我之旅。
当冷酷仙境中的“我”(计算士)被告知我将在二十九小时五十三分钟后死亡,将在另一个世界获得永生时,“我”彷徨过、挣扎过,“我”甚至恨不得放生痛哭,却不能,世界上存在着不能留泪的悲伤,这种悲伤是无法向任何人解释的。在秒针不停追赶的最后时光里,“我”感到多么空虚,“我”的框架几乎一无所剩。在公园的座椅下,阳光穿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把“我”包裹起来,闭上眼睛,阳光沿着漫长的道路抵达这小小的行星,来抚摸我的眼脸,来温暖我空荡荡的心房,原来宇宙运行的规律并未忽略我微不足道的眼脸,一股莫名的感动涌现,或许有限的人生正在被予有限的“祝福”。而我也该去祝福吧,日夜辛勤的交警,“牙马加”的出租车司机,温润的阳光……
“人非通过扩延时间达到不死,而是通过分解时间获得永生。”
生命如同寓言,其价值不在于长短,而在于内容。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我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无法像村上春树那样,用笔去警醒世人,但是我们也有“祝福”的权利,去感谢给予我们生命的阳光、水、空气,去保护与我们相互依存的家人,去帮助陷于困境的人们……
尽管我们小如尘埃,虽不能移山填海,使日月更迭,可只要我们学着去“祝福”,试着去“祝福”,敢于去“祝福”,纵使再强烈的风呼啸而过,也难以奈何这轻盈的尘埃。
纵使意识沉睡,那“祝福”也如圣托马斯教堂的钟声,直击人心,久久不曾散去……
冷酷仙境的结束是世界尽头的开始。
以高耸的围墙为界,在漆黑的底色上用白色的线条勾勒成树林、田野、街道、钟塔、图书馆……这个特殊的小镇,祥和包裹这里的一切,居民与世无争,独角兽也平和地栖息着。
川流不息的人群,欲望化作梦魇,笼罩着城市,阴暗的街道角落又有多少颗破碎的心,在狡黠的月色下泛起波澜,在我的心中激起层层浪花,一袭又一袭,一叠又一叠……
独自行走在寒意满溢的夜色满布的无人街道,这世界为什么总存在着争执,存在着战争,存在着黑暗……
人与人互相信任、互相关爱、互相尊重、互相扶持,父母无私哺育孩童,子女无悔赡养年老的父母,朋友间相互理解、帮助,即使是陌生人之间也……这样的光景究竟有多远?
人类面对浩瀚的星空,是渺小的;面对地震、海啸,是弱小的,所以我们一个人与一个人相互连结,摩擦,碰撞,升华,才有了人类,才有了现在的我们。
可为什么寂静无风的夜晚不知从何处总会传来那凄凄哀诉,我好不安,心是那样地颤抖,我想要挽救,我想要伸出双手,可那寂静的夜色回应我的却早已是空荡荡、冷冰冰。原来,世界还是不停转,而我,还是那么渺小,那么弱小。
我想那世界尽头也许会依偎着那一剖独角兽的头骨,刻着我的不甘、悔恨、无助,我要去忏悔,去寻求那个和平的特殊的小镇……
那你听见了吗?
老科学家的孙女这样说道,说到底,“组织”只不过是与国家的私人企业有牵连罢了,私人企业的目的就是要追逐利益。这句话一语道破了这个时代的本质。科技高速发展的社会并不需要人,人命如草芥,只不过是任由摆布的零件,就像小说中的“我”一样,被做了脑部手术,除“我”以外的25个人因手术死亡,“组织”表现得无关痛痒,这深深的寒意刺痛了我。
更可悲的、可笑的是“我”,“我”仅仅因为老科学家研究的需要,擅自在“我”的脑中植入了电脑线路和电脑中继站,后因一点点的失误导致电脑中继站融化,而“我”的生命也因此只剩下了二十九小时五十三分钟,这是多么的荒诞,多么的可悲。
电脑由人植入人脑,结果却由电脑控制了人脑。电脑形成了独立意识,而人脑遭到了放逐,这样的社会又有什么好留恋的呢?莫不如留在世界尽头。
是冷酷仙境造就了世界尽头,亦是世界尽头放纵了冷酷仙境。
科技快速发展,人性却逐渐丢失,或许只有在世界尽头——“另一个潜意识的世界里”,才能过上更为人性、更为平稳的生活,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绝望的现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