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老马的时候,他四十多岁,退伍军人,个子不高,腰有点躬,说是在部队训练时腰受过伤。退伍后安排到供销社上班,在供销社下属的一个站点的糖烟酒日用品柜台做柜长。喜欢抽烟,烟瘾很大,一支接一支抽。茶瘾也很大,喜欢喝很酽的茶,大玻璃杯子里只看到茶叶几乎不见水。
大二子是一个人的小名,具体姓氏名谁,只有邻居近舍的人晓得。外人只知道大二子这个小名,因为他很有名,远近闻名的小偷。一个很怪的偷,只偷鸡鸭鹅狗,从不入室偷钱财。
我第一次见到大二子,只能算是瞧见。因为他被警察给绑在派出所的门口大树上,上下三道绳索,绑得结结实实,头都动不了。看上去四十多岁,瘦高高的,眼睛贼亮贼亮的,真有点贼像。两个嘴巴子又红又肿,估计是被警察打的(九十年代警察打人的事是有的)。听围观的人说,大二子就是一个光棍汉,父母早亡。昨天夜里大二子偷鸡摸狗的时候,正好碰到警察集中行动给逮个正着。
几个月后,我调到老马所在的站点工作,那个站点就在大二子所在的村庄路边。那个时候正是秋收,顾客少,工作很是清闲。一个饭后,几个人在柜台边闲聊,大二子走了进来,“拿四包飞马烟”,老马赶紧服务,从柜台里拿出四包飞马递到大二子手里。大二子却不付钱,转身就走。我们一伸手拦着,
“您还没给钱呢?”,
“给钱?我二爷抽几包烟还用给钱?”
老马走出柜台,看看大二子,“你就是大二子?”
“是”
“早听说了,会偷点东西”。
大二子一听就毛了,眼睛瞪得蹓圆,刚想发作。老马一个侧身,左手一晃一下子就掐住大二子的脖子,抵在门上,大拇指往上一顶喉结。大二子双脚离地,立马呼吸困难,脸胀得通红,眼珠往上翻,双手乱划,想掰开老马的手,可老马的手宛如铁柱,无法撼动。
这个时候,我发现大二子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的眼神。我急上前劝开老马放下手,大二子弯腰不停地咳嗽。好一会,气息才平稳下来,畏惧地看着老马,他有点迷糊,这个人不但不怕他,还能瞬间制服他,他就算瘦也得一百二十斤上下,这个人一只手就把他推得双脚离地,好大的劲。
我们趁机起哄瞎编“老马什么人?那是侦察兵出身,上过战场”,大二子真怕了,学江湖上一套,抱拳一礼“老大我错了,对不起”。事后才知道老马还真是侦察兵,上过反击战。
老马也没生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以后少干这事,找点正经事做做”。从四包飞马烟中拿出一包,丢给他。“拿去抽”,大二子感激地看了看老马,脸皮胀得黑红,“谢谢!”低头离开。
又几个月后,进入了冬季。一天大二子夹着一个包裹,走到老马面前打开,拿出一张硝好的黑狗皮子,“老马大哥,听说你腰不好,这张皮子送你,不是偷的,是我自家的狗”。我就趁机问他,那天你为什么买烟不给钱呢?不像传说中你的形象啊?大二子苦笑,“我真不想偷了,丢人,但找事情做人家都不要我,手里真没钱了,所以想吓唬你们一下,讹二包烟抽的”。
这以后老马和大二子成了朋友,老马也是热心人,给大二子在老战友的企业里谋了个勤杂工。大二子也争气,脑袋好使,一年后转入技术岗位,不久就成了厂里的骨干。
再以后在老马的撮合下,大二子和一个丧偶的女人组了一个新家。小日子算是正而巴经地过起来了。
我再一次见到大二子时,又问了他一个让他很尴尬的问题(人家都改邪归正不偷多年了),再问以前的事,岂不尴尬?我问他为什么当初只偷鸡摸狗,而不入室偷窃钱财?大二子还是认真回答了。“都是庄家户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那可是人家命根子,你拿人家钱财等于杀人,我不干,再说要是被抓住,那是要做牢的,偷点鸡鸭也就换点烟酒钱,挨点骂。当然主要是我懒,不想吃苦干活”。
这就是个“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每个人生活环境不同,每个人都有可能会犯错误,只要不伤天害理十恶不赦,我们都应该拉一把,引他们走上正路,人人都献出一点爱,这个世界会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