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象今年这样迫切的盼望过春天,这是我所经历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屋外的自来水管被冻住了十几天,池里的一潭脏水终于凝成了一块,灰黑地就象从隆冬的阴天里切下的一块天空。
工作一年多了,只觉的自己活的失败。从城里来到这破烂的乡下,唯有不习惯不习惯不习惯。于是,心情也变的一团糟了,无心理容,无心装扮,让自己在这阴冷的空气里堕落成一滩烂泥。
一年前,在一个躁热的午后,舅舅从他的小轿车上卸下我的最后一件行李,满脸无奈的对我说:“先就这样把!你就当知青下乡。”我拍着手中的灰尘,傻兮兮地乐着:“终于可以上班了”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笑容,并没有为自己的勇敢而自豪,而是对“无知者无畏”这句话有了深刻全面的理解。
破烂的瓦房,尘土飞扬的操场,坑坑洼洼的路面……
第一晚,我寄宿在别人的宿舍。这是间十几个平方、竹席作顶青砖铺地的老屋,不知是欺生还是排外,屋里的所有生物都对我表现出极度的不友好。蚊子们向我发动了猛烈了进攻,我不得不把头和脚都蒙在被子里,然而,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居然钻进我的被子里。我想,这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只有在恐怖电影里才能找到。恍惚间,我似乎一直在拼命的逃避这什么,却怎么也逃不掉,躲在房里,房塌了;藏在墙后,墙倒了,疲惫,疲惫,那晚我几近发疯。第二天一睁眼,我发现枕边满是黄土,原来,老鼠把天棚上的灰尘蹬了下来,如果不是我把头蒙在被子里,估计是会狠狠地吃上一嘴泥土的。
从那晚起,我一直被那种奇怪的无处可逃的疲惫笼罩着。
短暂的夏天之后是随之而来的秋天,常去上课的教室在二楼,窗外有几棵大树,讲课之余,我的目光常常会留恋窗外,看那树上的叶子渐渐由绿变红由红变黄,最后一片片飘落在地上。每天踩着这些枯叶来来去去,那种清脆的碎裂声使我感到仿佛践踏的也是自己的青春。
当初是自己义无返顾的选择了这个职业,因为觉得它纯洁高尚,可以让自己不受俗务的侵扰。但当我一次次为了解决自己最基本的住宿问题而去纠缠领导时,我困惑了。
生活原本就并不都是阳春白雪。
于是,告诉自己,生活是可以过的随意一些的,不盖被子睡到大天亮,或是把电视开上整整一晚,甚至是靠打通宵的游戏来驱赶无边的烦忧,没有人会来骂你。
日子一如既往的逝去,一切都开始变的平淡入水,连最初的一点点焦虑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在霜冻来临的时候,心和血一起被冷藏了起来。
过年回家的时候,三十晚上,我坐在热闹的电视节目前打瞌睡,弟把我推醒说:“姐,你今年看起来特别老!”我无奈的笑笑,摇摇晃晃的起身去卧室找床。是啊,以往总是我闹的最凶,整夜整夜的不睡,还搅得别人也不能睡,非要硬撑着守一夜的岁,而如今……
开过年,给学生们讲朱自清的《春》,读着读着忽然也有了盼春的冲动,想看花,红的黄的花,成团成簇的花,还有大块大块的绿,欢跃流动的绿。
才明白,春天的来去原来从来都是没有声息的,当你开始注意春天的时候,春天往往已渐渐离你远去。那些如新生命一般无忧虑地生、无忧虑地长、无忧虑的享受阳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在不一样的阳光风雨下,不知我所拥有的,是人生的又一个怎样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