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个周末，童小路约上设计师小武，一起去买窗帘和灯具，她想着一鼓作气，把房子全部弄好。秦长生也挺有兴趣，一起开车同去。

小武是个年轻小伙，从头到尾跟进这套房子的装修，陪着童小路各个家居、建材市场跑了不下二十回，俩人混得很熟，一见面就说说笑笑，毫不拘束。

到了家居市场，他们俩一合计，决定直奔窗帘区。几家店细细看下来，没看到什么特别合心意的花色和样式。

“小路，过来看看，我觉得这个挺不错”，一家窗帘店里，秦长生手指着一匹黄绿色碎花布，招呼童小路过去。童小路和小武走近了一看，“哎呀，不行，这个不行”，俩人摇着头，几乎异口同声。“秦哥，你家是高端现代摩登范，这个太田园乡土气息了，不搭”。小武笑嘻嘻地说。“哦”，秦长生唔了声，没说话。

他们仨又看了几家。“这个总可以了吧？”秦长生站在一幅大朵印花、镶嵌着金色丝线的样式面前，有些得意地。“这个怎么行”，小路有些不耐烦，“花色这么繁复，还有金线，土得掉渣，一看就是暴发户用的”。

“童路，你说说看，到底想买什么样的窗帘？”，秦长生停下脚步，站定了发问。

“要买个什么样的，我还真不太确定”，童小路歪着头，认真想了想，“颜色要跟房间的色调搭配，要明快的暖色调，不能喧宾夺主，也不能毫不打眼；图案花色要素雅，不要碎花、格子；样式要大方，不要流苏、荷叶边、波浪纹。”

“哎呀，如果看到了合适的我就知道啦！”童小路说完回头，这才发现秦长生杵在过道里，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了，亲爱的，不舒服吗？”童小路走过去，仔细瞧他的脸色。

“嗯”，秦长生声音有点闷闷的，“这里面太闷了，你们俩慢慢挑，我去车上躺会。”

“好，那你去吧，等会我们出来找你”，童小路拍拍他的背，然后继续和小武逛了起来。

“秦哥好像生气了呢”，小武小声说。“没有吧？”童小路没放在心上，“没什么事呀，无缘无故生什么气？”

他们俩又逛了好久，好不容易看到了合意的窗帘，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挑好了灯具。等走出家居市场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车停在一个角落里，秦长生把驾驶座位放到了，正眯着眼躺着。俩人上了车，童小路说，“要不找个地方一起吃个饭？”秦长生紧闭着嘴，不搭腔。小武见状，连忙说，“不了不了，公司还有点事，我急着赶回去，下次再一起吧。”

童小路这才察觉，秦长生真的生气了。车开到装修公司楼下停稳，等小武下了车，她转过头去，盯着他的脸，“你沉着张脸，怎么了？摆脸色给谁看呢？”忙乎了一上午，她也有点没好气。

“你跟小武很熟嘛”，秦长生有点阴阳怪气。

“当然啦，他是设计师，陪着我跑上跑下买东西都不知道多少次。”“我看刚才你们俩那架势，倒像是你们俩在装修房子。”

“没错，就是我们俩在装修房子，但是，是装修我们俩的房子”，童小路有些啼笑皆非，她用手戳了一下秦长生，又指着自己，“你看，是我们俩、我们俩的房子！”

“你们俩老是在一起嘀嘀咕咕、亲亲密密的，还老是嫌我没眼光、老土，我心里很不爽！你说说看，你这胳膊肘儿到底是往里拐，还是往外拐？”秦长生有些不依不饶。

“你不爽？我还不爽呢！”童小路的火一下就蹿上来了，“你把房子对我一丢，交我全权负责，然后就不管了。除了当了几回司机，搬了几次东西，去房子里巡视了几次，你还干了些啥？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各种材料，跟设计师、施工队沟通，现场督促协调，各种七七八八、琐琐碎碎的事情，还不都是我去跑的。现在我跟小武多说了两句话，你就不爽了？那你之前去哪呢？你不爽，以后都由你去跟他说，行了吧！”

童小路噼噼啪啪，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秦长生自知理亏，半天没吭声，又过了会，才嘟嘟囔囔地憋出一句，“你们俩那么亲密，把我撇到一边，感觉自己像个外人，我心里不舒服嘛。”他越说声音越小，后面一句几乎听不到。

童小路听他这么说，心底一软，反而消气了。她转过身子，用手指戳秦长生的胳膊，“这位大哥，喂，这位大哥”。秦长生勾着头，她就继续一下一下地戳着，“喂喂喂，什么外人内人的，来，抬个头，说说清楚。”

秦长生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来，还嘟着嘴。童小路伸开双臂，“乖，过来，抱抱”，说着，搂住秦长生的头。

“你呀，就像个大孩子”，童小路右手拍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秦长生不吭声，直把头往童小路怀里钻。

俩人窝在车里，说了好一会话。正准备发动车子找地方去吃饭时，童小路电话响了，是她妈。

“小路，赶紧来医院，你大舅妈快不行了。”妈妈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急促。

秦长生把车开得飞快，直往医院奔。童小路回想起这两年多来，她隔三差五去病房瞅瞅，去得习惯了，偶尔就会忘记了舅妈病情的凶险，虽然年后她的精神状态一天不如一天。

他们俩飞奔进病房，大舅妈依然还躺在那张病床上，只是浑身上下盖上了白布。童小路一步步挪过去，轻轻揭开白布，大舅妈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发青，神情安详。童小路鼻子发酸，眼泪一颗颗流下来。

童小路的妈妈走过来拉开她，说，“去病房外的阳台，给舅妈烧点纸钱吧。”童小路挨着表哥跪下，右手拿起地上堆着的黄色纸钱，一下下往火盆里扔，想着再也不能在这间病房，陪舅妈说说笑笑、打打扑克，想着生病住院以来，舅妈吃过的那些苦、受过的那些痛，想着本来计划房子装修好后，抬也要把大舅妈抬过去看看……她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得浑身微微发抖。

秦长生走过来，抱住她的肩，把她扶起来，说“我们回家吧”。她靠在秦长生的肩膀上，慢慢挪到了家，又累又饿，一进门就倒在床上睡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