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谦记得上次回乡是五年前的事了,虽为京官,他深知伴君如伴虎,仕途风云难侧,指不定某天乌纱摘去,甚至性命不保,所以一直未将家眷接往京城。但是这些年仕途顺畅,从七品编修一路走到礼部尚书,再加封为太傅,当朝丞相制度被废除,这便已是官至极品。儿子白云南初夏挂帅平匪,凯旋而归,刚过二十的年纪便是六品昭信校尉,所以白谦这次回乡也决定带家眷安居京城。摆席九十九桌晏请左邻右里与秀才学子,说是答谢乡恩,更是一显家威。
席宴上着实热闹非凡,近百席乡人都在找机会向白谦奉承巴结套近乎。
陶花笑席间没有看见白雪冰,想来这也是自然,白家大小姐闺中未嫁,当然不会抛头落面。酒过三杯,陶花笑借口不胜酒力,抽身出来。
白府的确非平常人家,陶花笑转了一圈仍是未见到梦中人,又不敢问人。正在迷茫处,突闻琴声。于是寻声而去,竟然到了后院,满眼菊花朵朵怒放。
后院菊花深处,佳人红妆相候!——陶花笑看到菊花深处有座楼,二楼窗半开,却看得见佳人望月遥思,红袖抚琴。
此时眼中人与那日船上的同渡人完全不一样:那日白衣素面是沉鱼之美,而今朝红衣红袖红胭脂则是羞花之艳。陶花笑近情情怯,于楼下拿出竹萧,和上一曲。
梦中人!——两人对视,一琴一萧和着。终了,白雪冰道:“秋风夜露寒,请君上楼来!”
陶花笑纵身而入,痴望着眼前人。
两人相对不语,四目泪盈满眶。
终于,白雪冰轻道:“恨不能伴君天涯,不等几日,冰儿将随父亲去京师,要在他乡做故乡了。”
陶花笑擦着眼前人的泪:“相信我,不会让你牵挂太久。”
白雪冰点着头,却说:“可是心头难受。”
陶花笑把她轻揽于怀:“莫让相思成灾,要让彼此成念想,有念想就不寂寞。”
白雪冰在他怀里点着头。
一阵鸽鸣传来,两人都向那边望去。
“幸有它在,就像你在我身边!可知我叫它什么吗?”白雪冰说:“我叫它作哥哥。”
“便宜这畜生了!”陶花笑说。
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
“怎么办?”陶花笑说。待嫁千金与人私会,被人传出去总是不好的,他有躲藏的念头。
“今宵一会,死又何惧!”白雪冰却拉住他,说:“让父亲知晓了女儿的心思也好,说不定就不用去京师了。”
“捉到了!”来人跳着大叫一声,却是小燕。她见两人都吓到了,马上格格笑了起来,说:“两个偷情人,胆儿吓破了没有……咦,原来小姐心里喜欢的人竟然是才子哥哥!”
“小燕,你怎地这么使坏。”白雪冰挥手欲打。
“小燕不敢了,刚在楼下看到这有个人影,以为是采花大盗进来,我差点就去叫人啦。幸亏没有。”小燕快嘴的说道,“不过才子哥哥要快点离开,要是别人看到,我家小姐的名声可就没了。小姐的名声也就是白府的名声,这可不是小事,至少我这贴身丫头的小命是保不住的。”
陶花笑点点头。
小燕望着陶花笑,道:“原来小姐最近魂不守舍,原来是心里藏着这么个人人,只是让小燕生气的是,这等有趣的事小姐却不与我说,太见外了。”
“知道你嘴快,怎敢说与你听。”白雪冰道。
“小燕这么机灵,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然知道。”小燕道。
“好了,以后都说与你听就是了。”白雪冰道。
“这还差不多。”小燕满意的笑了起来,又打量着陶花笑:“才子哥哥不会是登徒浪子吧,若你有负小姐,我小燕第一个不放过你,告诉你,我可是有练过的。”说完她还伸出细胳膊比划着。
陶花笑望着白雪冰,痴痴地。
“真想让你俩多呆一会,可是不行,”小燕催促道“才子哥哥,你得走了。”
“放心,别说是京师,就算天涯海角,只要不是你躲着不见我,我都能找到你,”陶花笑温柔说着,“记得吗,你是我的仙子 ,我是你的神人!”
白雪冰含泪点头。
远处灯光点点,自然是有人朝这边走来了,小燕跺着脚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相信我!”陶花笑又说。白雪冰使劲的点着头。
“才子哥哥再不走,我可动手了。”小燕拿出最后通蝶的架势。
“这就走!小姐也托姑娘照顾,书生在此先谢谢了。”陶花笑对小燕道。
“分内事不用你说,”小燕道,“对了,你上次的茶真的不错,小姐也喜欢喝。”
“改日送到!”陶花笑说完,走到窗口。
“不用,我去拿就好……哎哎,门在这边,那是窗,这是二楼……哇……哇哇……妈呀,会飞的,我的观音菩萨,他是天上的神仙还是地下的精怪呀。”小燕对已逝的影子惊叹。
白雪冰又坐下来,纤手抚琴,又说:“我想一个人呆一下,你去给我弄些吃得。”
“是,小姐!”小燕下楼去,并叫来人也跟着走开了。
陶花笑径直出了白府,本想回家的,当隐约听到琴声响起,就飞身上了门前那棵老梧桐。他朝琴声来处望去,却只看到一窗灯火,人影朦胧。虽是这般,他也不舍离去。
正听得出神,有四人来到这树下,陶花笑见他们个个黑衣蒙面,猜想这些人绝非善类,肯定是冲着白府而来。
“这活真不好接,京师没机会,哥几个又走不了水路。现在动手,不知能不能成功?”“我们不成功,还有别人来做。只是会受罚。”
“那白谦虽是一介文官,但他的几个手下功夫都不错,加上他儿子白云南,师出武当,又是挂帅的将军,哥几个没问题吧?”
“怕什么,反正我们在暗处。等到晏席散人,没醉的也是三分倒。先杀了那白老头,再放把火,便做得很漂亮了。”
“听说,那白家小姐可是江南第一美女,烧了可惜。要不弄出来玩玩。”
“看情况再说!……哎哟,你干吗打我!”
“哎哟,树上有人!”另一人也被树枝打中,便指着树上道。“哪路神仙,有种出来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