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稍微有点常识的中国人都知道,在所有的礼仪当中“下跪”是最高的规格,是至高无上的一种礼节。
按照常理来讲,像我这样年纪的人,应该是和“下跪”扯不上联系的,但是在我的生命中却真真切切地经历过2次,虽然两次“跪”的性质迥然不同,但是2次都一样让我刻骨铭心,一样让我难以忘怀,同时也让我深深地知道了为人师者的不易与无奈。
第一次经历“跪”是在十多年前的一个晚上。那时我还没有大学毕业,在实习期间,当我们实习结束的前一天刚好赶上了我的生日,更为有趣的是在那一天生日的还有3个同学个.
我没想到同学们早就背着我偷偷地给我们这几个寿星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
当我在学生的邀请下,来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教室时,我顿时惊呆了:一个偌大的教室到处都点上了摇曳多姿的红蜡烛,桌子被摆成一个巨大的心型,在桌子中间醒目地摆着四个做工精致的蛋糕。
当我一跨进教室时,他们马上就鼓掌欢迎。
等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好听的音乐《背包》就徐徐想起,但接下来的事情更是让我惊讶不已:12个女生背着书包,齐刷刷分成两排地在我的面前跪下来,开始跳舞。
虽然我知道这“下跪”是舞蹈编排的需要,但我还是无法从心理上接受这件事。
整个舞蹈长达十几分钟,而她们一直就那样“跪”着,激动的泪水、欣喜的泪水早就夺眶而出。
眼前这暖融融的爱意,这沁人心肺的表达,看得我心疼不已,同时也感动不已,因为有几个女生她们的膝盖都肿起来,甚至有点儿溃烂了,但是她们依然把舞蹈坚持到音乐停止!
这就是我的第一届学生,这就是我人生第一次经历的“下跪”。以后在每个生日里,我都会想起这个非同一般的生日,想起那个充满温馨的生日晚会,此情此景永生难忘。
02
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晚自习,我像往常一样来到教室进行督修,走进教室落座之前,我总是习惯性地收拾讲台桌,然后开始自己的备课。
但是我的双手在一刹那就像被电击一般嘎然停在了空中:我看到了一张巴掌大的纸张,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在下面写满了我能想到和我想不到的污言秽语!那用词之粗俗,诅咒之恶毒真的是超乎了我的想象,更超出我的语言表达!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的学生,我用心地教了2年,相处了将近700个日日夜夜的学生竟然会这样对待我——他们的政治老师及班主任!
顿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停止了思考,停止了思维,我愣在了讲台桌上!我想学生也被我的样子吓坏了,整个教室安静极了,死静、死静!
03
好一阵子我才缓过神来,我一把抓起那张不起眼的纸张跑到了校长办公室,但是没有人,我又跑到了教务处,总算有一个副主任在,当他看到我手里的纸张时,他也惊呆了.
没有人可以想象那里面的用词的粗鲁以及它带给人的杀伤力。
他答应我他会处理这件事,然后冒着大雨和我一起跑到了班上。
他让同学主动承认这件事是谁干的,但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于是他让大家用笔举报,是谁就写谁不懂就写不懂,然后让我辩认。
其实那时候的我已经有所平静,当我看着班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时,我已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是自己朝夕相处了2年的学生啊,谁的字体我会认不出,但是我不愿意、也不敢相信,因为这个打击对我来说太大,太大了。
04
很快就有了结果,其实我闭着眼睛也能说出是谁的,但是我一定要听他们亲口说,因为其中一个是我一直很关心的优生啊,结果却……
我感到了深深的失落,巨大的悲哀,感到了无边的绝望!这老师还是人当的吗?
那个老师让我打他们,我没有动手,真的,我一根手指儿也没有动他们;他让我骂他们,我也没有。
泪水就那样一行一行地滴落,心一点点地在变冷,我面无表情地对着全班同学说:“我没有想到自己会教出这样的白眼狼,真的,我太失望了!我的心冷了,心——冷了,你们知道吗?”
我听到了班上的一片抽泣声,还听到女生说:“老师,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啊,你就别生气了,你别哭了,行吗?”
但是我能不生气?我不能!虽然那个老师打了那2个学生,他们也向我道歉了,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无比的恶心!
我感觉自己多年来,建立起来的人生价值观与世界观,在这铁的事实面前轰然倒塌!老师啊,这两个字眼,太沉重!
05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想我将不再善待任何一个学生,但是我错了。
等我心如死灰般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时,我看到了那个“优生”在我的房间里等我!那时的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个瞎子,因为我不想看见他!
但是他却直挺挺地、“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他声泪俱下地叫道:“老师,对不起!老师,我真的错了!……老师,你如果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跪在你面前!”
我老公马上扑上前来要打他,他居然也不闪开一下,还是直挺挺地跪在我的面前.
那一刻,我的心“呼”地一下就软了下来,制止了我老公的动作:“你别打他,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你别和他计较!”
然后我的泪水也开始泛滥,为了自己,也为了眼前这个比我高大不少的男孩的下跪,我用力拉他:“你起来吧,我原谅你!”
因为我真的无法面对,一个男孩的跪倒在地的忏悔而无动于衷!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原谅,因为我真的恨不起来,面对一个这样半大不小的孩子,我满怀委屈却提不起恨,哪怕他曾那样深深地伤害了我!
也许这就是一个为人师者的悲哀!不原谅又能怎样呢?你照样要给他上课,你照样要和他朝夕相处。也许原谅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我的心里不再有恨!
老师难当,当老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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