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福州到南京找工作的我,经过长时间的摸打滚爬,终于在省电台的文艺广播找到了一份当导播的实习工作。因为刚来没几天,并未正式签约,所以,我根本没有工资可拿。而关于每天30元的实习补贴,那也得等到月底才能到手。
这也就意味着,我口袋里的钱还未更新,总共只剩下的160元,其中,60元是我为报社写稿赚的稿酬,而100元纯粹是父母在一个月前从老家汇来的生活费。
星期五下午,对我而言就是周末。所以,当主持人摘下耳脉,松了口气的时候,我知道,我的人身也自由啦。下了班,我骑着从二手市场买来的二手自行车往家的方向飞奔。
突然,我发现自行车越来越难骑动,根本没有飞奔的速度,我心想坏了,八成是爆胎啦!我停止了在脚踏板上的360度机械运动,站定之后,我弯腰,前后一看,妈呀,原来后车轮胎真的爆胎了。哎,只好乘11路车了,而11路车就意味着我要步行前进呢!
到了天桥跟前,我只好费力地往上推。说费力似乎也太夸张了,因为我感觉有股力在往前使,这也使得,我手扶二手车像是捏着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我不由得往身后瞅,这一瞅也就有了答案。原来是一对大概年过五十的夫妇,只见两人各搭一只手,往自行车后座上使力呢。我马上对他们报以微笑,口中连说谢谢。
老夫妇很憨厚地用外地口音说:“不用客气,俺正好瞅见,不帮就不应该了!”
到了天桥,在寒暄中,老夫妇告诉我,他们是安徽人,一个月前,他们女儿来南京找工作,竟然联系不上,他们担心女儿失踪被人骗。于是便来南京找女儿,这几天来,他们的盘缠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虽然,老夫妇在字里行间没有透漏让我给钱的意思,但我还是动了恻影之心。于是,我毫不犹豫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160元,我本想从中抽出10元留下,准备买点东西吃,运动之后,肚子难免饿得快。但只是想想,我还是顺手把它们全都递给了那个头发已经稀疏的男人。
男人接过钱,感激地对我说:“你是大好人,以后会有好报的。”
我羞愧地说,“不好意思,我身上就这些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在电台工作,可以帮你免费登寻人广告,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自从掏出160元之后,我真成穷光蛋啦!最后只能沦落到同学家蹭吃蹭喝一个多星期。但我对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呢,尽管160元对需要帮助的他们是杯水车薪,但我总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到底还是个好人吧,就像那位男人所说的,我也相信,好人是有好报的。
一年后,我在电台成功地当上了音乐节目主持人,因为这个节目的性质,没多久,我被电视台“唱响中国”的编导请去当PK节目的嘉宾评委。这一来,我的口袋也渐渐鼓了起来。
那天,参加完“唱响中国”的现场活动之后,我打算去1912喝一杯。在那里,我的所有的烦恼和疲惫都将被抛到九霄云外。
路过地铁站口,迎面走来两个人。他们说,自己是安徽人,一个月前,他们女儿来南京找工作,竟然联系不上,他们担心女儿失踪被人骗。于是便来南京找女儿,这几天来,他们的盘缠已经用得差不多了……
我定睛一看,马上就认出他们是谁了。我很是高兴地朝他们打招呼:“你们还认得我吗,你们还没找到女儿吗?”
他们莫名其妙地把我从上到下都看了遍,最后,他们还是摇摇头,那个满脸雀斑的女人抢先道:“俺不认识你哩!”
我很是扫兴。但我说:“可能我认错人了吧,你们特别像我一年前认识的那对夫妇!”
那个长满雀斑的女人,拉拉头发稀疏的男人的衣角,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随后,他们便绕过我径直往我身后匆忙离去。
我知道遇见了什么,那就是所谓的靠博得大家同情心的骗子!我开始心疼那160元的付出,似乎那并不是重点,似乎我更心疼的是我那自以为是的同情心,良心竟然被他们的谎言所欺骗和耍弄。
今年的冬天,南京格外寒冷,凛冽的风像幽灵一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
从小在南方长大的我对此表现出了畏冷的动作来:穿上波司登羽绒服,里头穿了保暖内衣和母亲刚寄来的羊毛衣,而脖子上也少不了要缠上一条围巾。想像一下,我俨然成了一只体格庞大的北极熊啦。
下了班之后,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这种鬼天气又如何容得我骑车呢?
路上行人并不多,有谁愿意这么大冷天的出来溜达呢?也就只有我这种混口饭吃的要每天按时上班和下班吧。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当然,穿得像北极熊的我竟然也引得在隧道里,跺脚、哈气的两个同样穿得臃肿的两个人,冲我一路小跑过来。他们开口说着什么。我全然没听进去。凭我的听觉和视觉还算完美的情况下,我真得佩服起他们来,“哈,真是敬业啊!请问,从开始到现在,你们赚了不少钱吧?也该有钱回家了吧?!”
被我拆穿诡计的他们,终于准备要落荒而逃了。但离开之前,那个满脸雀斑的女人,最终还是理直气壮地冒出了一句:“不给就不给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干什么?”
于是,他们仍绕过我径直走去,我猜八成又是去找下一个诱饵了吧。
哎,我真是跟他们有缘了,可我扪心自问,我真的想见到他们吗?我还会碰到他们几次呢?这不免让我产生了深深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