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驹的传说

        在我的家乡侯镇,曾有一座古老的庙宇——碧霞观。此庙座落于仉家村后,于是乡亲们称之为“仉家庙”。却说这仉家庙,有着前后两重大殿,琉瓦红墙,匾文灿灿,松柏森森,气势恢弘。进了山门,两侧护法怒目扬鞭,今人不敢仰视。前殿供了三位老母,慈眉善目,神态安祥,并有土地爷、十不全等偏神。钟鼓楼内,钟大如瓮,每月初一、十五撞钟,悠扬的钟声响彻几十里。后殿的规模同前殿相仿,树影婆娑,更显威严肃穆,其中供了三位菩萨和卧奶奶像。这碧霞观,每逢农历四月十八,举行盛大的庙会,八方香客云集,香火数日不绝。

        在侯镇老街,这座庙宇的规模是无与伦比的,遗憾的是:解放后被拆除,数百年的民俗建筑一朝被毁,永远的消失了。不过,关于这座道观的来历,却有着一个美丽的传说,且容俺慢慢道来。

        很久以前,在仉家村后不远处有块空地。这里寸草不生,方圆数丈,呈蘑菇状凸起,并且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御马冈”。这御马冈可是大有来头。当年,唐王李世民御驾亲征,东征高丽时,曾在此地驻军。这御马冈呢!便是当年唐王的宝马所栖身的马厩。君若不信,那么请看,东方不远处有个炉房村,那是唐王军中铸造兵器的地方。还有西边的四歧仓村,是粮仓所在地。总之,周边的很多村名都来源于唐王驻军。

        话不能扯远,就在这御马冈附近,有仉姓族人立村了。于是乎,应了那句老活:“先有的御马冈,后有的仉家村”。有人就有故事,而且生生不息,代代流传。

        直到明万历年间,御马冈上依然寸草不生,也许是地面碱性所致,但终归是给这土冈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更神奇的是,竟然有人在一天夜里,看见过一匹金色的小马驹,在御马冈附近出没。据见到者说,那匹马无鞍无辔,四蹄生风,精神抖擞,嘶鸣彻空,金黄色的皮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一时间,金马驹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附近乡邻趋之若鹜,都想一睹金马驹的风采。于是,夜里常有人在御马冈守候,意图碰碰运气。这其中,有一位仉秀才,最为痴迷,常到村后转悠。

        却说这仉秀才,自幼没了爹娘,多亏众乡邻接济,得以长大成人。时年三十来岁,夫妻恩爱,膝下一女,靠祖上遗留的一处菜园,赖以糊口。多年来,仉秀才一直发愤苦读,希望考个一官半职,好报答众乡邻之恩情。不幸的是,虽经多次应试,一直未能如愿。这时候,村后出现了金马驹,便再也无心读书,总想着探个究竟。

        那年月,村里就十几户人家,仉秀才一家位于村后,出门就能望见那光秃秃的冈子。近水楼台先得月,仉秀才暗暗发誓:可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妻子劝他以学业为重,可这仉秀才如同着了魔,对金马驹一事深信不疑,并且说:在仲秋节的那天晚上,曾听到过金马驹的嘶鸣。

        然而,冬去春来,再也没有人见到那神奇的金马驹。渐渐地,御马冈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三年一度的乡试临近了,学业却早已荒废,看来应试无门了。如今的仉秀才,陷入两难的境地,日复一日,借酒消愁,菜园子也无心打理了。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因了娘家的资助,小日子蛮过得去,可望着形容憔悴的夫君,心急如焚,家中自然没有了往日的欢乐。然而,就在这年冬天,仉秀才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因了这人的造访,使得身陷逆境的仉秀才重新找回了自信。

        却说这日午后,妻子回了娘家,仉秀才与往常一样,独自在书房闷坐。忽听一阵犬吠,知道有陌生人,便迎了出去。柴门外,来者五十岁上下,身披藏青袍,头戴五岳冠,脚蹬鹿皮靴,白巾裹腿,精神矍铄,一派仙风道骨之像。于是开门,请来者进屋叙话。来者姓王,在武当山出家,四处云游化缘,今日路过此地,说有要事相商。仉秀才不敢怠慢,沏了香茶,小心侍奉,听了他慢慢讲来。

        原来,这王道人终日游山历水,见闻颇多,更因精通地理风水,有幸识破了这御马冈的机关。于是,便想找人帮忙,以便逮住这匹神奇的金马驹。仉秀才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赶忙向王道人请教,该如何去做。王道人也不着急,缓缓说道:“明年开春,可在园子里种上一片西瓜,悉心照料。待成熟后,选出最大的一个,千万不要动它,任由它生长在那里,一直等到我回来”。仉秀才满口答应:“这个不难,您老尽可放心”。再问这西瓜有何妙用,王道人便笑而不答,说是天机不可泄露,只管看好那西瓜便是。说完便起身要走。仉秀才留他不住,送出门外。分别时,王道人郑重的嘱托:“事关重大,别走漏风声,至于成败嘛,就看你我的造化了”。仉秀才挥手致意,目送他西行而去。

        从此以后,仉秀才愁云顿消,精神倍增,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为了不使妻子生疑,便将王道人造访一事说给她听。只是掩盖了谈话内容,说是多亏其指点迷津,自己彻底想通了,于是不再为仕途所累。妻子呢!只要丈夫高兴,啥事便由着他,来年园子里自然种上了一片西瓜。这时的仉秀才,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锄草施肥,样样不落。在他的悉心照料下,青翠的西瓜仿佛一群胖娃娃,生机勃勃,长势喜人。六月间,西瓜成熟了。在园子的东南角,仉秀才终于选定了那个最大的西瓜,更加小心的守护着,盼望着王道人早些到来。

        一天天过去了,成熟的西瓜逐渐摘走,园子里的西瓜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那个大西瓜,孤零零留在那里。禁不住妻子的盘问,仉秀才只好说:王道人过几天路过这里,我要拿这西瓜款待他一番。就这样,一直等到八月里,那位王道人还是没有露面。秋风萧瑟,满目苍凉,那棵大西瓜也渐渐的枯萎了。仉秀才禁不住妻子的唠叨,信念也开始动摇了,毕竟这个西瓜已成废物。终于,在清理菜园时,他们拔掉了那棵大西瓜。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王道人出现了。

        这天是仲秋节,那王道人还是去年的一身装束,只是略显疲惫,二人便进了书房叙话。王道人说来迟了,只因南方的一场地震,耽误了行程。不过还好,总算在仲秋节这天赶到了。不等王道人发问,仉秀才便说西瓜在昨天拔掉了。王道人也不着急,说这一切都是天意。并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原来,在御马冈附近,隐藏着大量的宝藏,这匹金马驹便是其中之一。地下的宝藏是流动之物,难以觅其踪迹,但幸运的是,这金马驹的活动规律被王道人识破了。每年仲秋节的夜间,这神奇的金马驹就会现身。然而,要想捕获它,就要用一根熟透的西瓜蔓。至此,仉秀才全明白了,说西瓜蔓还在,不知能不能用。王道人说,如果留到今日,必然将其生擒,唉!事已至此,只能试试看了。

        不觉间,夜幕降临,一轮圆月挂在东方。在这家家赏月,户户团圆之时,二人吃饱喝足,盘好那根长长的西瓜蔓,带在身上,向村后走去。

        在御马冈东边不远处,有片高粱地,两人便蹲在地里等待时机。秋虫唧唧,月影婆娑,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金马驹来了,王道人攥紧了手里的西瓜蔓。仉秀才看得真切,那金马驹顺了田间小路,直向这边奔了过来,转眼间到了近前。再看王道人,挺身跃步,抛出了西瓜蔓。说来也怪,这条蔓子像施了魔法一般,紧紧箍在了马头上,任凭其上蹿下跳,不得解脱。王道人死死拽住蔓子不放,急的仉秀才手足无措。“快,跳上去骑上它!”王道人大喊着。仉秀才便纵身向前,想抓住马的鬃毛,毕竟它无鞍无辔,难以下手。可就在这时,西瓜蔓“咯嘣”断了,眼看到手的金马驹,转瞬间跑的杳无影踪。王道人气喘吁吁的说:“这西瓜差一天也不行啊!此乃天意,我们回去吧”。

        仉秀才百般懊悔,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垂头丧气的往回走。就在这时,王道人忽然间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西瓜还有吗?”仉秀才说有。“赶紧拿来,我在此等你”。于是仉秀才一路跑回家,取来了那个大西瓜,跟王道人来到了御马冈。

        此时,皓月当空,百步见人,王道人帽冠上的碧霞玺闪闪发亮。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举起西瓜,对着光秃秃的岗子砸了下去。随着一声闷响,御马冈北坡下出现了一道石门。定眼看时,内有亮光,仅容人侧身而入。王道人说:“可以进去了”,仉秀才便跟了进去。

        呵!里面灯火辉煌,金光闪闪,仓廪殷实,六畜兴旺,好像是大户人家的宅院。仉秀才东看西瞧,见猪羊满圈,膘肥体壮,公鸡流光溢彩,昂首阔步,母鸡带领着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四处觅食。巧的是,那匹金马驹正在拉碾,碾台上的高粱熠熠生辉。仉秀才看的眼花缭乱,不知从哪下手。终于决定要去牵那匹金马驹,却听见王道人大喊:“赶快出去,晚了就没命了!”仉秀才大惊失色,急忙往外飞奔,抢先跑出门外。王道人在后面,抱了一斗花生,也冲到了门口。就在这时,石门开始关闭,王道人已经不得脱身,只好将那斗花生抛了出来。最后,石门消失了,御马冈恢复了原状,象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再看那些花生,金光灿灿,仉秀才这才知道,石门内的一切家当全是黄金。可怜那王道人一命归西,仉秀才将那斗金花生抱回家,痛不欲生。

        几天后,黄昏时分,有一队车马从北而来,正要进村投宿。仉秀才上前观看,车上载了神像,三位菩萨,三位老母,全部用优质木材精雕细刻而成。一问才知,前几日大潮过后,人们在海滩上发现了这六尊神像。再问运往何方,却说没有用场,但愿沿途有人将其供奉,赏些辛苦钱就行。真是巧的很,这六尊雕像犹如从天而降。于是乎,仉秀才依仗那一斗黄金,没出一年,在昔日的御马冈上,建成了这座雄伟的庙宇——“碧霞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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