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的病号饭

要说我们东海舰司通信站收讯台的炊事班,那得先提陈司务长。

司务长叫陈青龙,我认识他还是在刚分到上海水电路东海舰队司令部通信站时。记得某日早上准备就歺前,陈司务长站在饭堂大发雷霆。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一些65,66年老兵嫌晚上夜歺不合胃口,把整盆青菜粉丝倒扣在饭桌上以示不满。说实话,这可真是颠覆了我等新兵的三观!细论,真不应倒菜示威,众口难调呀。复员转业回到家,发现一家三口,还不时嫌咸嫌淡的挑剔,何况几百号人的伙食。

陈司务长其貌不扬,严格说稍有点邋遢,不太讲究。但我觉他人品挺不错。部队拉到横山山沟后,陈的妻子从苏北老家到部队探亲,住在离营房不远的旧房子充作探亲宿舍。冬日里路过时,见其一身旧棉衣躺在门口地上晒太阳。打招呼也诺诺话语不多。可穿上了四个兜的陈司务长也没鲤魚跳龙门,抛妻弃子。糟糠之妻不下堂,就这就值得竖大拇指。

有次我去报销探亲路费,恰巧遇见王台长。老台长姓王,指导员姓董,到横山头不久,双双调出,王台长去了陆军建设兵团,董指导员去了五夫通信营。见陈司务长加了个菜招待王台长,王笑道:“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大米饭了。(海军伙食费要比陆军高上一点。)我走时也没给加个菜...” 陈回答:“那时你是领导,现在你是客人。”

王和董待我都不错,见面倍觉亲切,王拍了拍我,话没说,我也懂。铁打营盘流水兵,命运不知何时将你抛向何方。陈不媚上不欺下,报帐时规规距距,从不苛待士兵。钱不多却见人心。 陈司务长经常骑三轮车与上士到十多里外的大矸镇买菜,他带的饮事班我是挺佩服的。全台二百来号人马,吃好喝好不容易,况且每天24小时保持值机,因此炊事班还要给夜班人员烧夜歺。别说味道,搞干净就满足了。

记得炊事班来了个山东炊事兵(或是陕西,记不清了)这小子不太讲卫生,大号不用手纸,石头土疙瘩一抹了事,洗菜开自来水冲冲便罢。结果惹怒大伙,意见不断。后来还是陈司务长出面摆平,总算解决了卫生问题。

部队条件有限,困难多多,炊事班想尽办法调剂伙食。什么竹笋鱼干都尝过。有次老乡打了口野猪,居然也被炊事班买下,品尝了人生中唯一的一次野猪味。乃至多年后吹牛聊天打屁时,莫测高深装逼:在广东吃过穿山甲眼镜蛇,新疆吃过烤全羊,西双版纳吃过臭茅草,泰国吃过鳄鱼肉,顿了顿,当兵在山里开枪打过野猪,吃过野猪肉。其实开枪不假,那是驻地老乡开的猎枪。野猪肉并不好吃,又腥又硬咬不动,可也是一种经历。

炊事班十多个炊事兵与全台官兵相处都很好。记得在炊事班干过的战友天竞半夜领着我们去伙房找(偷)油盐,自己开小灶解馋。被陕西炊事兵王利利发现了,吓得我等大惊失色。没料到王利利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居然转身拉门走了,放我等一马,没去长官那告发。在七十年代那个穷时期,二十郎当小伙能吃个膘肥体圆的,炊事班是功不可没的。

脱下军装回家后,鸡蛋面条是再平常不过食物,想吃太简单了。在部队鸡蛋面可是生了病才能吃的病号饭!有几次生病发烧,卫生员给开个病号饭条。炊事班开小灶下面,细细的白面条油汪汪,撒上碧绿葱花,顶上一枚黄白相间荷包蛋,香气扑鼻,没吃病就先好了三分。至今,一吃面条鸡蛋就回想起当兵时的病号饭。可惜,再也吃不出那种香味了。

一晃五十年过去,回到地方后,吃过国宴,吃过五星级酒店宴席,吃过私家菜农家乐,山珍海味之余就是忘不了炊事班的病号饭,忘不了病号饭的味,忘不了病号饭的香。也许,这是当过兵的固有情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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