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小时光—旗山矿
段金训
步其韵仿明朝杨慎《临江仙.滾滾长江东逝水》词一首
《临江仙.旗山旧事》
段金训
滾滾乌金似潮涌,井下万千矿工
资源掏尽事事空
泰山今犹在,旗煤觅无踪
千顷良田变滩涂,忍看湿地风景
人老倚杖度残生
过往成追忆,利弊后人评。
注:①乌金:煤炭褒称
②湿地:徐州潘安湖湿地公园
③泰山:旗山煤的广告语“山有泰山,煤有旗山”
徐州紫庄乡西南有个小山包叫旗山,山下有个小村庄叫旗山村。据徐州铜山县志记载:“相传,宋时,孟良曾占据此山,遍山挿旗,时称45里红旗山”。
有孟良就有焦赞,就有穆桂英杨宗保爱情传奇。但流传最广的是,绿林出身孟焦二人,曾在常家井藏宝,当地民谣曰:“谁能找到常家井,良田置万顷”。常家井就隐密在旗山村或旗山周边某个角落里。传说,几百年来不断有人到旗山一带寻宝,均无功而返。 解放后,人们在距小山包西北五公里几百米深的地下发现了宝藏——潘家安大煤田。
此时,旗山矿该粉墨登场了。
旗山矿始建于1957年,设计能力45万吨,(后多次改扩建,矿井设计能力增至180万吨。)因座落在徐州大吴乡湖里村附近,遂命名为湖里煤矿。煤矿生产最忌讳水、火与瓦斯三大灾害,1959年即将建成投产,名叫湖里不祥也晦气。为更换新名,矿上派专人探访这个叫旗山的小山包以及山下的旗山村,正值热火朝天的大跃进三面红旗时期,于是,顺里成章更名为:旗山煤矿。这名,响亮,又有历史渊源,寓意也好。
文革时,为彰显激进的“革命精神”,一度改为红旗煤矿。时间不长仅几个月,又改了回来。
文革对旗山矿波及不大,一众红卫兵在街道上闹腾一阵子,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清楚记得,闹派性最激烈的时候,全矿仅停产一天就恢复了正常生产。我父亲曾为那天不用上班,又能领到工资而沾沾自喜过。揪斗走资派也是一阵风,灵魂深处触动一下就官复原职了,用我母亲当时偷偷的劝慰一位当权派家属的话说:“姑娘还是姑娘姨还是姨”。抓革命也没忘记生产,每逢节假日与毛主席诞辰日,都要献礼闹高产。那是个火红的年代,奉献不计报酬。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2010年2月6日,旗山矿千米井下发生水灾,建矿之初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运交华盖,躲是躲不过去的。从此,徐矿集团一面旗帜,曾蝉联五次全国优胜煤矿冠军旗山矿;曾是全国第一批现代化高产高效矿井的旗山矿;曾一句慷慨激昂广告语:“山有泰山,煤有旗山”响彻半个中国的旗山矿,开始走下坡路了。终于2016年10月关井,开采58个年头,共生产煤炭6500余万吨。
旗山煤矿是徐矿集团最后的贵族。它的关井,宣告了自新庄、旗山双井建成后,徐州市被讥抑或被誉为煤城徐州的历史的终结;同时宣告自北宋元丰元年即公元1078年,大文豪苏轼在彭城城南白土镇,发现石炭并开采利用以来,徐州市区有着938年煤炭开采史的终结。从此以后,徐州市区再无一粒煤产出。写到这里,总有一种英雄末路的悲怆!
因此,旗山煤矿在这场宏大历史叙事中,曾经的荣光,曾经的过往,曾经的生活点滴,镌刻在旗山人骨头里是永远抹不去的印记。
冥冥之中也有天意。1963年新庄矿与旗山矿合并为旗山矿,同一年,两井贯通后,主要开采潘家安煤田,包括徐矿集团权台矿以及周边众多的地拨鼠式乱采乱挖的私人小煤窑,也是开采这块煤田。几十年开采,形成潘家安1.73万亩特大面积塌陷区,万亩良田成为泽国,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村民失去家园,四处坑坑洼洼,放眼望去一片凄凉。
旗山矿生产的气煤素以发热量高、含硫低而饮誉大江南北。1986始,洗选的精煤出口菲律宾、新加坡、日本等国家。日本是进口的大户,出口日本的精煤,被居心叵测的日本人装入集装箱沉入海底储藏。现在想想都有点悲催。
祸兮福所倚。潘家安塌陷区是幸运的,它地处市鼓楼区与市贾汪区之间,区位优势十分明显,为改造成旅游景区,创造了先决条件。
运来天地皆同力。2010年始,当地政府深度开发潘安湖与潘安湖湿地及周围景观共52.8平方公里,其中水域面积9.21平方公里,大小湿地岛屿19个,形成南有云龙湖北有潘安湖徐州市旅游风景区格局。2 014年6月,经全国旅游景区质量等级评定委员会评定,潘安湖湿地公园被评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现在又向5A级旅游景区迈进。蛹嬗蝶丽,蛹嬗蝶丽!这一痛苦而又华丽嬗变,又续写了旗山矿曾经的辉煌。
“一潭碧水,用人工的方法,补救了另外一次人工的失误”。这是2012年台湾作家张晓风来徐州寻根祭祖时对潘安湖评价。有人猜测,她的祖屋与祖坟早己沉入潘安湖水下,才会有这番喟叹。我则不以为然,张晓风不至于狭隘自此。桑田沧海那是大自然的伟力,“一次人工失误”良田变滩涂,在她心目中价值取向一定有遗憾的成份,她眼光可能看着更高远一些,凡是正直善良的作家都具有悲悯天下苍生的人文情怀。
旗山人也有遗憾,遗憾的是湖与湿地名字,没有叫旗山湖与旗山湖湿地公园。但关井后,旗山矿职工食堂生产的《旗山牌》五仁月饼,香甜酥脆,驰名淮海经济区。则形成了产业并成立了公司,即苏旗食品有限公司。
泰山依旧在,旗煤遗无踪。惟有《旗山牌》月饼才是旗山人最后的念想,能打造成百年老店,这就看这家公司的造化,也是旗山矿人所期许希翼的。每逢中秋月圆,品味着《旗山牌》月饼,也能勾起对旗山矿满满的记忆。
关井这才短短几年,矿内己杂草丛生,满目疮痍,早己失去往日的繁华;矿外的工人村也日渐式微,老矿工,或陆陆续续辞世,或追随儿孙搬到城里住了,老门老户没剩下几家。聊以自慰的是,矿工子弟一承血脉,则在全国四面八方开枝散叶瞭远向阳,在祖国各个岗位上做的贡献。须臾不会忘记,他们的根在旗山矿,旗山矿永远是他们的一抹乡愁。
未来是年轻人的。
我们这一辈老了,人老了总爱在夕阳下倚着墙根回忆过去。也只能无可奈何的任凭时光寸寸流逝,人与旗山矿渐行渐远,但情与旗山矿渐浓渐烈。
作于2023年2月21日。
修改于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