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一对送别的母女。迎来送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大家各自匆忙,谁会去注意平凡人的一次别离。
还有五分钟,车就要开了。
‘妈,你回去吧!’我用力地拉开车窗,略显烦躁地冲站在不远处的母亲大声喊着。
‘哦,行,就走!’母亲朝车窗里的我挥挥手,示意我赶紧坐好。
‘哎,真烦人!这破车怎么还不走呀!’我狠狠地拉上窗帘,遮住窗外,绷着身体靠在座位上。想着迟迟不肯离开的母亲,我的烦躁就越发汹涌了,身体也绷地更紧了。
这样的离别已经不知有多少次了。我究竟在紧张什么了?
我时不时地撩开窗帘一角,偷偷地向外张望着,心里矛盾极了:即希望那个身影赶快离开,又害怕那个身影再也看不见了。
窗外,九月的阳光依旧炽热,车内虽然开着空调,但依然让人感觉气闷难耐。
我如坐针毡,不停地询问司机师傅怎么还不发车,言语也变地极不耐烦了。终于,司机师傅受不了我的‘催促’,点着一根烟,下车躲一边儿抽去了。
我更烦燥了!心里似有一口气憋着。
日头毒辣!车站里,一对母子就这么隔窗望着,谁也不肯先离去。时间就在等待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终于,到点了,车应该走了。我像个定时的闹钟一样,大声地叫着司机师傅快开车。
‘要上车的赶快上去了,要发车了!哎,快上去呀!找位子坐下!’司机师傅好像理解了我此刻的心情似地,急切地催促着客人们赶快上车。
于是,散落在客车周围,或半蹲半坐抽着烟的、或叉腰环臂站立的、或说笑聊天话别的旅客们慢慢聚拢过来,陆陆续续地上车了。终于,车子响了。
突然,我像被什么蜇了一下似的,从座位上猛地弹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冲下车,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飞也般地朝站在不远处的母亲奔过去。
‘妈,车都要开了,你怎么还不走了?烦不烦啊!’
我一边跑,一边生气地朝还等在原地的母亲喊着。没等母亲反应过来,我已经飞奔到她面前,很生气地推着她。
‘你这个娃娃,怎么了吗?催啥催?就走就走!你赶紧上车,车都开了。’
母亲似乎早已料到我会这样,面对我的无礼推搡并不生气,只是使劲地推着我,让我赶紧上车去。
‘妈,你不走我就不上车!’
我执拗地坚持着,别过头不理母亲,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这个娃娃!怎么这么犟!好,我走!我走!’
母亲嘴里说走,腿却没有要挪动半分的意思。我们母女俩就这样‘对峙’着。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好像凝固住了,只有我们俩人的心脏还在‘怦怦’地跳动着!
不远处,客车突然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很生气地催促着我们这对僵持的母子。看着一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的我,终于,母亲又一次投降了。她无奈地叹口气,默默转过身,静静地朝大门走去。
似乎如释重负般,我长舒了一口气,扭头望着逐渐远去的母亲,把快要涌出的眼泪憋在了眼眶里。
‘妈,对不起,我实在不想让你看着我走。’
‘嘀嘀嘀’,刺耳的笛声将我从离别的伤感中唤醒。我咬着嘴唇,低着头,飞奔向客车,三步并作两步坐到了我的位置上。
‘人都上齐了吧?坐好了,要发车了!’ 我刚坐下, ‘呯’地一声,司机师傅便关上了车门,发动了汽车。‘终于要走了!’我的心不知为何,却一下子空了。
好似憋了很久,我‘唰啦’一声,拉开了窗帘,眼晴却不由自主地望向母亲刚刚站立的地方。母亲确实已经走了,我顿时像抽掉了骨架的一堆肉一样,摊在座位上,茫然地望着窗外,心里更空了: 这一瞬间,我的人生即没有了过去,也没有了将来; 我的灵魂留在了母亲身边,而我的身体正随着客车机械地向前。
然而,当客车将要驶离车站大门时,我的灵魂似乎被某种力量惊醒了。我腾地坐直了身体,回头朝远处努力地张望着。虽然很小,但那个身影我早已熟悉地不能再熟悉了,那是母亲:每次离别,总喜欢假装走开却躲在角落里搜寻我的母亲。
一刹那,如五雷轰顶,我忍了又忍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一颗一颗滴在了衣领上。
我知道,理智的闸门最终还是被埋藏在心里的思念冲开了,我又一次被离别的悲伤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