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雪——立冬后的第一个节气。
一早，微信亲友圈就下起了各种温馨明亮的雪花。那一张张或朴素或奢华或静态或动态的雪景图，竟像是我心里的冬季恋歌，很甜蜜又很缥缈。
气象学上书：雨遇寒气，凝为霰霏，飞扬弥漫，便成为雪——雨的精灵。
是的，我总觉得雪美好得就像精灵！它总是带着最纯净的颜色、最曼妙的舞资、最纯洁的温情向人类表达着爱的情绪，它更像是天空洗礼过的灵魂。
“小雪雪满天，来年必丰年”，这是父母大人们对雪的期盼，与自然心灵相通的孩子们对雪的期盼却来得更率真、更热烈。
“哇！下雪了！下雪了！”
一觉醒来的打开房门，院子里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扑面而来；我们这些六七岁的孩子跑到雪地里，一声接一声欢呼、跳跃，这种意外的第一场雪总是在暖梦里悄然而至（三十年前还没有天气预报），就这样在雪地里，我们跳着叫着就能乐上好半天，雪地上便留下各种快乐的脚印，大的、小的，夹杂着“嘎吱嘎吱”的踩雪声。白茫茫的雪地里映照着红扑扑的笑脸。那种快乐很简单，也很纯粹。
邻居家的大黄狗和我们家黑猫也在白皑皑的雪地里撒起了欢。院子里的鸡也会跑到雪地里撒起了欢，扑腾扑腾翅膀，用脚在雪地里印上梅花。第一场雪花的飘舞，让小动物也在这并不寒冷的美丽世界找到了快乐。有些淘气的小男孩就会看不惯猫阿狗阿的撒欢，看不惯“黑猫身上黄，黄狗身上白”，就会找根树枝追着它们打着，还用树枝去扫它们身上的雪花……
一时间，满世界里都是撒欢，满世界里都是快乐……
“哦，下雪了！”大人们比孩子们要来得含蓄，语气里也是透着欣喜与快乐的。妈妈们就立即回屋去看孩子穿的衣服能否御寒，棉袄有没有穿，棉裤有没有穿，棉鞋有没有穿……也热闹得张罗开来。
大雪骤降的一个上学的早晨，几尺后的雪厚厚地覆盖着大地，九岁的大妹背着书包，穿着蓝色秋裤，挽着红泥小火炉快到院子的大门口了，被冲过来父亲一把抢过她的小火炉：“你个傻女子，下这么大的雪，不穿棉裤怎么行呢？” 这漂亮又倔强的小姑娘又把火炉夺回去：“我不穿，那个棉裤丑死了，还是条开裆裤，我不穿。” ，说着拽回她的小火炉就往外跑。我父亲一米九的大个子，又年轻，看说不动这个臭犟的女儿，干脆抢下小火炉放在地上，一把把她抱起来往回走，嘴里念叨：“你这小孩不听话，不穿棉裤会冻坏的……”
大妹一边大哭大叫着：“我就不穿，我就不穿，我不穿开裆裤”，身子向后挣扎，粗壮的两条腿在空中扑腾着。母亲拿着那条红色灯芯绒厚棉裤站在家门口，严厉地盯着大妹。我们家是严母慈父，母亲深凹的大眼睛一瞪，大妹便不敢乱叫乱踢了。
哪知父亲把她一放在地上，她调转头就往门口跑，拿起她的小火炉哭着说：“反正我不穿，上厕所别人会笑我”，“我快迟到了”，“我不穿开档裤”……
那个时代小孩子怕丑的想法都很纯朴——仅仅是不想上学了还穿开裆裤。
母亲说：“不穿棉裤你试试……”
好像大妹在雪地里跟母亲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穿得跟个鲜艳的灯笼一样的，被妈妈送到了学校。
这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不管是我们的慈父还是严母都同那一年的大雪一样离世了。
有趣的是，前两个星期冷空气突至的南方，一下降温十几度，大妹让她九岁爱美的女儿穿上秋裤，学舞蹈的女儿和她僵持了半个小时，硬是没穿，比当年的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爱都是轮回的，连形式都相似！真可谓：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次雪中徒步，就是上初中后第一次住校里的故事。
那时还是六天制，小雪日，突然就白雪如柳絮般就飞舞起来。学校就突然广播：星期六上完早读可以放周末了。平常放周末，都是父亲骑着一辆“永久”自行车来接我回家。于是，我就和许多平时步行回家的同学们在雪中徒步回家。
我们经过那座夏天开满映山红、兰草花和栀子花，冬天挂着雪花雪球的松树和柏树的小山（山的名字早已忘记），经过一片野趣横生、有各种传说的大竹林，回家的路上最多的还是那一片片被雪花覆盖着的乡村农田。我们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女生们一路上说着笑着，男生们一路上跑着打着，偶尔，也会有个讨厌的男生突然就唱起某个女孩子的绰号，女孩子就会拉着自己的小伙伴一起骂回他，吵着骂着，突然某个淘气的男生就会趁其不备地打了某个女生一拳……
这雪花飞舞的山间小路上，让这帮孩子搅动得热闹起来。
我们女孩子快活地走在雪花飞舞的大路上，这些洁白的雪花烂漫地飘落在我们的头发上，衣襟上，不化，一会儿就亮晶晶的披了一肩，真像雪女王送给我们的冬季礼物。若闭上眼睛，能听到雪花亲吻脸庞的声音，美得让人出现幻觉！觉得有点冷的孩子就在雪地里猛跑一阵，一说话都是白白的热气，个个冻得红扑扑的笑脸，天真得不知怎样的美！
大胆男生故意跑上小山，看到有人在一棵堆满雪的大树下，就猛摇一阵，瞬间青翠的枝叶露了尖，树下的孩子仿佛沐浴了一场雪花雨，落得满头满脸都是，便笑闹着去追打那个遥树的人……笑声震落了一些雪花，也震起了一些飞鸟……
雪花飘飞的竹林更是我们喜欢的地方，竹林外面本已有大路，但大家都说竹林里有捷径，穿越而过的话可以少走几百米。于是我们这些胆小的女生便也会像男孩子一样，握住一棵冬竹使劲一摇，“哗啦”一声，雪花簌簌如天女散花般飘落下来，溜进我们的脖子里，凉丝丝的，滋润着我们咯咯的笑声。
这下雪天的故事和冬季的笑声、便成为了我记忆里的冬季恋歌。读书工作都是待在这南方一年四季闷热喧嚣的城市里，从大学毕业后就不再享受这有雪花飞舞的冬季，我仍时时想起那故乡的银装素裹的冬季。那里有我的童年和少年，有我的挚爱双亲，有我的血脉故土，有我的欢笑和眼泪……
在这北回归线上的南方城市里，没有了雪花飘飘、玉树琼花的温暖灿烂的冬季，只会狂风冷雨，心惊肉跳的降温，前天还是爆嗮的26°，今天就变成冷雨中的13°，这次第，怎一个“酷”字说得。这只能看雨的冬季总是少了一些美丽的温馨，少了一些绚丽的美色，少了一些欢乐的精灵！
在这个南方小城淅淅沥沥下了一天冷雨的晚上，我对着先生说：“一定要带女儿回冬季里的故乡，去看看冬天有雪时最美的样子。”
一个没在深夜里痛苦的人，不足以谈人生。一个没有在冰雪里快乐过的人，亦不足以谈季节。
在这南方冷雨单调的晚上，我想起了最美的雪花飘飘……
文心写于2016年11月22日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