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上了“轭头”的阿远及其顽劣天性的不断收敛
按照我们那里的话说,孩子开始上小学接受启蒙教育,就相当于牛犊第一次“上轭头”(牛轭状如“人”字形,约半米长,两棱)。大家想啊,牛犊可以自由撒欢,所以才有“初生牛犊不怕虎”之说,倘若上了轭头,就得接受人类的驯服,经过一定的训练,就要在人的使唤下下地耕作,如果不听使唤,就得挨上几鞭子的抽打。小孩子上学,就要收敛自己的野性,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天性。
阿远在整整七周岁的时候要上学了,刚开始是一百个不情愿。
9月初的时候,天气还比较热,阿远头上长了许多脓包,有的状如鹌鹑蛋般大小,其中左右太阳穴边上各有一个大脓包,分布很对称,好似两个大灯泡,也像神话故事中牛魔王的模样,大人看到阿远这个样子,戏称他为“包老爷”。到开学那天,他不肯去学校,他父母一边哄一边骂,生拉硬拽总算送到了学校门口。但是,一不留神,阿远撒腿就往回跑,然后在路上被几个大人拦截,很快就被逮了个正着。就这样,阿远总算是上学了。
说起来,阿远是喜欢读书,但不喜欢上学的那种人。
说他喜欢读书,是因为他在后来大一点后每天放牛就喜欢带上一本书,满目苍翠的田野,牧童手不释卷,融入大自然,现在看来也是一幅雅致的美景。还有,有一年临近春节的时候,阿远家从大队部那里弄了一些旧报纸用于糊墙,起美化装饰作用。在把报纸糊好以后,阿远负责扫地的工作就往往一扫就大半天,因为他每扫到一个地方,就会停下来看一下附近报纸上的新闻,至于糊得比较靠上的位置,阿远还会踮起脚看甚至直接站在凳子上看。
但是,阿远却对上学并不热衷,小学的时候还好一点,因为那个时候的小学基本上是半工半读,上个半天就放学了,然后或者回家,或者在学校的统一组织下帮生产队去摘棉花、插秧、割稻,基本上还是比较快乐的。但从上初中开始,不再是半工半读了,到了学校就是一整天,阿远受不了这种拘束,就经常逃课。或许与他腼腆、害羞,不合群有关,因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让他有不适感。举几个例子说明:
——那时候,各家各户小孩子多,小学和初中都在大队办的学校上。
某一年,不记得阿远是读初一还是初二,一天,暴雨如注,阿远和他们家的老三出门上学,但却在一个拐弯处生产队禾场上用稻草临时搭建用于看管仓库的哨棚里逗留了一天,玩着自制的豺狼虎豹游戏,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游戏玩腻了,就开始观望路上有没有放学的小朋友,终于等到有小朋友陆续出现在放学的路上,他们哥俩也背起书包装模作样地回家了。
到家后,发现他父母正在堂屋里绞靶子。看见两兄弟回家了,他父亲就发问:“你们今天在学校学了点什么呀?”兄弟俩默不作声。然后他父亲又问:“哨棚里面好玩吗?”此时,阿远知道事情败露了,迅速做好挨打的准备,没想到他父亲没有下文了。过后,才知道是生产队里同住后湾的汪姓叔叔告的密。
——阿远读初三,是在离家十几里的边上有水渠的一条公路边上的一所学校,中间隔了5个大队(村),走路过去单程就得一个多小时。
又是陌生的环境,又是陌生的老师和同学,和之前在大队里的初中相比,几乎就是全新的。由于路途远,不可能每天回家了,只能在周末放假一天去取接下来一周的米和菜,新鲜菜肯定是没办法带的,只能是把一些下饭的菜——通常是腌制的萝卜、缸豆、榨菜等——塞入一个罐头瓶中,紧紧巴巴地打发一个星期。阿远更加不适应了,厌学情绪再次萌发。
记得有一次,也是梅雨季节,多日的降雨使得路上的泥巴地非常泥泞,走在上面要陷进去很深,阿远没有套鞋,只能赤脚走路,他死活不肯去学校,他母亲好说歹说,真可谓苦口婆心,才悻悻然离开家,他在前面走,他母亲不放心,就在后面一路跟着,走走停停,等到他母亲快跟上来,就继续往前走,始终保持了大约200米左右的距离,在走过两个村子后,他母亲以为他终于可以去学校了,就折返回去了。没想到,在过了一座桥后,阿远就躲进了路边的小树林,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徘徊了许久,实在是万般无奈,几乎就是夜幕降临后才不情不愿地去了学校。
——再后来,阿远考上了高中。学校不错,是在县城的省重点中学,他读初三的那个班就他一个人进了这所学校。
如果说之前在眼皮底下父母还有机会耳提面命,但县城离家有70多里地,曾经在县城工作的父亲此时已经返回家乡,更不用说一辈子蜗居在乡下的母亲了,显然已经是鞭长莫及。这个时候的阿远就彻底放任了自己。
白天上课,语文课因为是班主任上,老师很严肃,望而生畏,他不得不去;数学嘛,完全自学的确有困难,那就去一半;其他的课程,大多数时候不去。人家在上课,他或者在长江边上漫无目的地溜达,或者就呆在宿舍。
至于到了晚上自修,他或者去县城的灯光球场或者是县医院附近的露天球场看人家打篮球,或者就直接在宿舍里面,大多数时候是自修开始点名的时候去一下然后在班主任读报或点名或看了一圈离开后就开溜,有时碰到篮球赛就直接不去教室。
阿远后来自己也说,如果严格按照校纪校规,大概至少可以开除三次了。可叹那时只抓升学率,能够抓住“老鼠”的就是所谓的好猫,其他就眼开眼闭、网开一面了。
阿远那时有一个好朋友,是隔壁班的一个男同学。那个同学相貌英俊,显得比较活跃,能说会道,人也是聪明人但他是真不用功,一心想报考电影学院去做演员。阿远和他混在一起,多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我们那时的高考,要取得正式的考试资格,先要经过高考之前一个月举办的预考,预考合格才能走进高考的考场。
阿远的预考排名比平时掉落了接近十个名次,平时不怎么过问阿远生活、学业的他父亲此时一反常态地到县城督战,说了一些诸如“光宗耀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话,对他有一定的触动。
阿远这时也联想到了一个细节:有一天,阿远正巧在教室上课,正在打瞌睡,突然他二叔出现在窗口,阿远赶紧出去后,发现二叔是来送钱给阿远的,那些钱几乎都是用一角、二角的票面组成的,可见就是平时积攒的,而之所以二叔会送钱,是因为阿远放在床底下的木箱没有上锁,里面的几块钱不翼而飞,在囊中羞涩之际他给家里写信伸手要钱了。
二叔送钱的场景历历在目,父亲的教诲言犹在耳,阿远此时此刻才如梦方醒,觉得必须对得起浸透了父母汗水的那些钱以及蕴藏其中的付出,似乎一下子成熟了。
至于和他关系要好的那个同学,预考终究没有过关,之后是走了军校这条路。
高中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彼此也无从知道,阿远是否还是这样对上课无所用心,他没有说起,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即使了解,也不属于我儿时的记忆了。不说也罢。
(阿远逃学、逃课,经常翘课,不怎么参加课堂学习,的确是够顽皮的。他在课堂内外是否都是稀里糊涂?上苍是否惩罚了他的顽劣?未完待续,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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