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写不长

你过生日那天，我忙活了一个下午，才赶在晚饭前，端上一个勉强成型的小雪人蛋糕。三个红色树莓做的小雪人，松松垮垮地站在奶油铺就的大地上，脸上光秃秃的----因为样子太丑，我没有心情给它们安上眼睛。

我、你、你爹，三个人，对着三个造型丑陋的雪人，大声地唱生日歌，你认真地许愿，随后吃了一块蛋糕，很给面子。你说：“妈妈，蛋糕很好吃，就是长得像假的。”

你手边有小棠菜阿姨的书，你知道正版小雪人蛋糕的模样。同样的小雪人蛋糕，去年你过生日时，我也做过一个，水平与今年的不相上下，但去年的你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是的，你满五周岁了，不好骗了。

不到一岁时，当我告诉你某样好吃的食物没有了，你的黑眼睛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怀疑；

再大一些，当我双手一摊，告诉你没有了时。你会执着地指着装食物的盒子， 让我拿给你再里里外外地检查一遍；

你为什么觉得妈妈不可信了呢？我哪里露出马脚？

现在，你熟知家里所有藏糖果的角落。对于放在高处的食物盒子，你搬来椅子，椅子上再放个马扎，然后爬上去，用拖把杆一点点把盒子拨下来。我走出厨房时看到这一幕，捂着嘴一声儿也不敢出。终于，盒子掉落下来，食物撒落一地，你一脸成就感地跳下来。其实并不吃，你是在用行动索取控制权，争取与父母平等的权利。

从出生到现在，你与我们相伴的1800多天里，我们一起出去散步，去动物园喂小羊，去公园野餐。我向你指认路边的树、花与小草，告诉你树叶在一年四季中的变化。我习惯了由我来告诉你这叫什么，你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你来的每一天，我都陪着你，可你长大的速度依然远远超过我的预期。不知从何时起，你开始提出自己的意见：

为什么我每天都要上幼儿园，妈妈你就可以呆在家里？

为什么你想要的礼物马上就能得到，我却要攒够十个小红花才可以？

我为什么不能玩手机？为什么不能看动画片？为什么一天只能吃一颗巧克力？我为什么要站着？我就蹲着！

你用实际行动向我们发出警示：你不想凡事顺从。你长大了，我们应该学着对你坦诚以待。你需要更多耐心，更多尊重。

经常的，你会做一些超出年龄的成熟举动，让我暗自惊叹不已：晚上关了灯，你拉我去窗前看月亮；雷雨天，叮嘱我把门窗关好；我因为自己太胖而懊恼时，你安慰我“我觉得你很漂亮”；与内向的我出门时，你与每一个认识的邻居热情地打招呼；在我控制不住情绪发脾气时，你冷静地跑到卧室向你爹告状：“我什么也没做，就在那里玩，妈妈就冲我大喊大叫。”-----明明是你一再延迟睡觉时间好不好？

你生气的时候，会跑进卧室，锁上门，大声地说：“不准进来。”我扒在门上听，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过了一会儿，你出来了，笑眯眯的。我向你道歉，你说：“不原谅。”然后过来拥抱我。

有一天晚上，你睡着睡着，突然叫我：“妈妈。”我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声。你说：“我喜欢你。”接着又睡过去。还有一次，你正看动画片，我在旁边看书，你突然转向我，毫无征兆地说：“妈妈，我爱你。”说完，又转回屏幕。你喜欢向喜欢的人表达爱，从不吝啬。这一点，是我和你爹都不具备的。你从我们这里，学到很多；在我们之外，你也学到很多；然后，你又自创了很多。所有的这些，造就现在的你，我不能不赞叹造物主的神奇。

我得说实话，有时你表现得像小恶魔，无视规则，挑战底限，拒绝分享与和平，气得我们火冒三丈。但更多时候，你像个天使，包容你的笨拙的父母，抚慰以上所有的不愉快。

既然是过生日，不免要许些愿望。我小时候曾以为一个季节就是一年，直到三年级的某一天某一刻才恍然大悟，原来四季才是一年，明白之后马上觉得一年没有那么漫长了。我学应用题的时候，也曾经历类似的曲折过程，然后豁然开朗。其实那是成长过程中一个量变引发质变的瞬间，可遇而不可求，感觉很美妙，是自己给自己的礼物。我希望你将来也会时不时地体会到这样的瞬间。

我是在做了你的妈妈后，才了解到在男人的世界里，暴力冲突几乎随处可见。因为一个沙坑，你们几个男孩就推搡起来，之后和好，玩一会儿又打，又和好。一个下午，你们完成从兄弟到敌人再到兄弟的多次反转，把自己滚成泥猴，最终依依不舍地告别，约定明天再来。

将来，你会穿上西装，打着领带，彬彬有礼地待人接物，童年时沙坑里的肢体冲撞，演变成生活这条大河中不可预见的暗流。希望你不要失望，打起精神来。人生的不美好，在童年时就初显端倪，只不过那时你用拳头解决，成年后则需要用智慧 ，还需要一点好运。我希望这两点，你将来都具备。

Endless

你的1800多天的记忆里

有没有我抓狂的片段？

文 | 写不长

图 | 据CC0协议引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