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破阵眼前一花，见点点银星袭来，不辨真假。他欲后退一步，让开等闲百缠丝的锋芒，无奈地道内狭小，只退开半步，脊背便抵上墙壁。他只觉后背一凉，情知躲不开这一击，心中亦是一凉，勉力将双鞭挥开，挡在胸前。

云念裳长笑声中，双丝一扭一绞，已缠住余破阵的双鞭，将风雷鞭拖得飞出，直砸到壁上，碰出一溜火星。凌烟阁听余破阵兵刃脱手，心下长叹。余破阵双鞭出手，却虎吼一声，双掌击出，竟使了两败俱伤的打法。

云念裳娇笑一声，“余叔叔，可对不住了！”她不理会余破阵攻来的双掌，等闲百缠丝径直向余破阵袭去。

百缠丝长达丈余。余破阵双掌离云念裳身子尚甚远，一对百缠丝已将他罩住。只听嗤嗤之声不绝，等闲百缠丝将余破阵的衣服戳了百余个小洞。余破阵身周百骸登时一震，感到浑身经脉大穴如遭电击，从被刺的百余处丝丝散出凉气，丹田中空荡荡地提不起半点内息，攻出去的双掌方到半途便软绵绵地无力垂下。

云念裳这一击已破去他数十年的护体真力，尽废去了他武功。余破阵只觉浑身颤抖，再也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凌烟阁耳闻余破阵倒地，心下一凉。他双足一顿，向后跃去。

余破阵一败，凌烟阁对今日之战已不抱希望，他倏退一步，只怕云念裳全力进击厉湘。以厉湘的功力，根本抵挡不住云念裳的双丝一掌。

他方一动，冯万东也动，风雨戟已呼啸着脱手而出。风雨戟在空中划出个弧线，绕过凌烟阁，从斜刺里反向他身后刺来。凌烟阁若不收住身子，便等于向戟尖上撞去。凌烟阁在空中猛吸一口气，沉腰坐马，落在地上，反手一格，去抓风雨戟，岂知却抓了个空。风雨戟划了圈子，又转了回去。

冯万东伸手一超，风雨戟似活了一般落在他手中。只缓得一缓，冯万东又已扑上。

凌烟阁情知再被冯万东缠住，势难脱身。他左手太和指连戳，竟不理会攻来的一击，返身便走。

冯万东一戟已送到凌烟阁身前，但凌烟阁数道指风已到。他若不收戟自保，势必是个两败俱伤之局。无奈之下，冯万东将戟一偏，挡开凌烟阁数指。凌烟阁借此一缓之势，抽身向云念裳攻去。

云念裳击倒余破阵，等闲百缠丝并不收回，随手一抖，向厉湘送去。

厉湘情知不妙，缩手后退。云念裳左手一长，已抓住龙凤环。厉湘手上一顿，眼前百缠丝已到。她无奈放手后纵。

云念裳左手一抖，两个龙凤环叮铛一撞，反向厉湘袭去。厉湘身在空中，双足连出，堪堪踢开一对龙凤环，身子却已失了平衡。

云念裳右手再一挥，一对等闲百缠丝悄无声息地袭来，扑扑两声，刺中厉湘右肩左肋，接着回卷，缠住厉湘双足。厉湘身不由己，被拖得飞起。

云念裳哼了一声，“小丫头，受死吧！”她左掌一立，袍袖若鼓风之帆，直拍向空中的厉湘。

凌烟阁一转身时，已见到云念裳一掌拍出。梅枝儿、岳轻影、江无波三人都是死在云念裳的绵掌之下，全身骨骼寸裂，其状甚惨。他双掌虽已攻出，但其距尚远，云念裳一掌眼看就要击到厉湘身上。凌烟阁一颗心都要跳将出来。

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云念裳的掌被轻轻托住。云展满面痛苦，“念裳，不要再杀人了！”

云念裳脸上杀气一现，却微微一笑，柔声道：“云帆，我做什么你都帮我，这不是你说的么？”

云展多年来从不见云念裳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软语温存。他心中一呆，愣愣不语。

云念裳左掌忽出，切在云展右胸。云展大叫一声，身子直撞到墙壁上，脸上还带着一股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张嘴欲说，却接连喷出数口鲜血。

云念裳冷笑，“展云帆，这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我！”

冯万东见凌烟阁转身去攻云念裳，右手一摆，风雨戟又飞出。凌烟阁听到背后风声响动，却不回头，拼着受这一戟，也不收回双掌。云念裳一掌击倒云展，更不稍停，丝掌齐出，又向倒在地上的厉湘击去。

风雨戟已破空而至，凌烟阁情知若再回身招架，厉湘势必毙命在云念裳手下。他一咬牙，双手交错而出，扭住等闲百缠丝用力回夺。云念裳的左掌也已按上他胸膛。风雨戟戟尖也堪堪刺到他后心。

凌烟阁正欲闭目待死，忽觉背上多了一人。他一惊之下，回头望去，见风雨戟已将余破阵刺个对穿。原来余破阵见凌烟阁躲不开冯万东之一击，拼尽余力，纵身扑上，替他挡了风雨戟致命一击。

余破阵替凌烟阁挡了风雨戟一击。凌烟阁身形稍侧，略偏开云念裳左掌的锋芒。饶是如此，云念裳的绵掌何等了得，也将凌烟阁打得倒退数步，喷出一口血来。厉湘右肩左肋俱受重创，鲜血直涌。她见到余破阵丧命在风雨戟下，凌烟阁拼死受了云念裳一掌，惊呼一声，眼泪已夺眶而出，几欲昏厥。

云念裳一击得手，弃了等闲百缠丝，与冯万东两人步步进逼，前后夹击。二人四掌翻飞，将凌烟阁困在当中。

若以一敌一，凌烟阁也许还有胜算，但以一敌二，又负伤在先，却是万万不敌。不过十余个回合，凌烟阁左支右绌，险象环生。他暗道：“纵然身死，也要拼得个两败俱伤。”

眼见两人一齐攻至，凌烟阁全然不顾云念裳的双掌，十指齐出，太和指的威力已发挥至十成。冯万东未料到他在如此情况之下还能大举反攻，一时躲闪不及，前胸、小腹被两道指风洞穿。

云念裳的双掌也拍到了凌烟阁的身上。凌烟阁如断线纸鸢，仆地摔倒。他只觉浑身骨骼欲碎，口中鲜血狂喷，丹田中真气涣散，连吸进一口气也困难得很。

云念裳仰面大笑，“平生，平生！我终于替你办成了这件事！”

她笑声得意之极，畅快之极，也放肆之极，浑不似众人初见那冷面高贵、如仙子般的云念裳。

凌烟阁微微摇头，侧目看去，见厉湘倚在壁上，一动不动。他仗着内力深湛，尚不至被云念裳一掌毙命，才勉力运息调气，却见云念裳已一步步走来。

“凌捕头，你年纪轻轻，丧命在此，太也可惜。只是为了平生……”

她一语未毕，忽觉后心一凉，低头看时，前胸竟冒出风雨戟的戟尖。

凌烟阁见冯万东挣扎着从余破阵身上抽出风雨戟，拼力刺进云念裳后心，心下亦是万分不解。

云念裳满面诧异，转过身去，伸手作势欲扑向冯万东，却动弹不得。

冯万东踉跄着退开，嘿嘿笑道：“云念裳，如意侯是何等样人？你连杀他三个心爱女人，当他不知么？盼他娶你，当真痴心妄想！杀你为梅枝儿他们报仇，亦是如意侯吩咐之一，你不曾想到吧！”

云念裳嘶声叫道：“你胡说，你胡说！”她一步步逼近冯万东，浑不在意风雨戟还插在身上。冯万东见她神色骇人，状如疯癫，不禁一步步倒退。

鲜血顺着风雨戟流出来，拖在云念裳身后。云念裳右掌缓缓抬起，作势欲击。冯万东知她临终一击必是凝聚毕生功力，雷霆万钧，当下抱元守一，凝神不动。

岂知云念裳手掌慢慢垂下，喃喃道：“平生……”人已缓缓坐倒。

地道中满是血迹，六个人非死即伤，都是鲜血满襟。

冯万东见云念裳倒地，才长出一口气。他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众人，有心再给凌烟阁补上一掌，但自己中了凌烟阁两指，亦受伤颇重，不愿再动真气。他勉强捡起一个将熄的火折，扶着墙壁向前走去。

虽然他步履艰难，但想到此去京城，见到如意侯，若他兑现此前之诺，过得不久，自己便是辽东四镇都总兵。六大门派的首脑人物此一战丧了大半，天雨堡以后也必领袖关东武林，心中之畅快实是难以言表。

冯万东犹自高兴，猛觉咽喉收紧，喘不过气来。他挣扎两下，反觉咽喉上的东西越收越紧，登时眼前金星乱冒，翻身跌倒。

只有凌烟阁看得清楚，云念裳一对等闲百缠丝自袖中飞出，紧紧绕在冯万东咽喉之上。冯万东一时疏忽，未去查看她断气与否，反被云念裳凝起全身功力，以等闲丝勒毙。

云念裳一击得手，也带得胸前伤口鲜血涌出。她回想冯万东的话，也知以任平生的为人，这大半并非虚言，登时万念俱灰，一口气一松，丧命于斯。

不过片刻之间，凌烟阁看得目眩神迷，心跳不止。他本以为已是一败涂地，命在顷刻，孰料变故迭生，冯万东与云念裳竟都如此毙命。

一场争斗，到得头来，竟是如此结局！（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