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我第一次见到它时,应该是一个大雪天,其实那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它,可人世间的相遇,总是第一次在意时才是初遇。它倒在雪堆中,头顶的鲜血将雪地染红,像一朵灼人的花,大概是太疼,也许是他已经在昏迷中走到了传说中的那扇名为“生死相隔”的大门前。我本想就这么走过去,像来来往往的行人一样,谈不上冷漠,但绝对是无视。可人的决定很容易改变,不是吗?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要去看它一眼的时候,随之而去的不仅仅是我的目光,还有我。我将它抱起来,本以为那朵花也会开在我身上,可并没有,因为他的耳朵已经冻僵,再也流不动。就像他的生命,即将停止在寒冷的街头。
它的身体冰凉,像一块刚从冰箱中拿出来的冻肉,虽有血与肉,但我不知道他的灵魂是不是还在这块冻肉之中。肮脏的长毛上还带着冰渣子,嘴巴紧闭,一点热气都没有。
好不容易走到家中,我的胳膊已经酸疼,它比看上去要重得多,可若是它的灵魂即将离开,身体为什么不轻反重?我能想到的是,那份多出来的重大概是它的一生。
将它放在地上,从衣柜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毛毯披在它身上,原本我还想替它处理一下伤口,可无从下手,只好作罢。它是否还能体会到毛毯的温暖,我并不确定,可进入那个漆黑寒冷的另一个世界的灵魂需要这份温暖,否则会太冷,最终连安息之地都找不到。
屋子里还算暖和,我坐在它身边,脑子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原本我想去抚摸着它,最起码在他生命的最后的时间里让它不再那么孤独,踯躅再三还是缩回了手,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它这样一只流浪多年的狗需要的,我懂得人越是缺乏什么,最后无非带来两种症状:爱和恨。它是站在哪个极端,只有它自己懂。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我的这间小小的房子其实那么空,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自己,现在还有躺在我旁边的狗,可还是那么空。这种感觉我从来都没有过,或者是曾经有,后来我给遗忘。这就像一个居住在漆黑的山洞中没有出去的人一样,他从来不会觉什么叫黑暗,只有另一个人来到他身边时,两人却互相看不到,那时他才会发觉这件自己本应该注意的事情。
可是这间房子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再放其他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刺眼的阳光撒在我脸庞,当我我睁开双眼,阳光毫不客气地刺痛着我的眼眸,一切瞬间模糊不清,在那片影像中有一张幸福的笑脸。揉揉眼睛,模糊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只是那只流浪狗,它回来了,并没有被善于蛊惑的魔鬼带走。它的鼻尖在空中嗅个不停,精神异常的好,要不是它身上的殷虹与伤口还那么扎眼,没人会想到它昨天的惨状。见我看着它,它歪了一下头,随即就要凑过来,苍白的舌头带着口水,我忍不住将它一把推开,它一个趔趄,身体艰难地支撑着,我忘记了眼前的是位重症伤员。可它只是歪着头看了我一眼,我本想努力露出一个善意的表情,只是就算我不是它也能知道,我的表情并不怎么样,它的前肢向前挪了挪,低下头舔着我昨天那只始终没有去抚摸它的手,轻柔而温暖。
它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不像昨晚的我。
这就是我与它的初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