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6月TOTO的自动冲洗马桶开始在市场上销售了。但是才过了三个月,被退货回来的的产品,像山一样堆在公司办公室的过道上。是因为温水控制系统出了问题,本应38°的温水会突然一下变成冷水。怎么办呢?时间过去了半年,退货不断增加,问题还是没能解决。因为精神压力,研发组长本村久先生的头发大片大片地脱落,他得了突发性“鬼剃头”。
最后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发热器上。因为为了始终保持38°的水温,IC电路板传到发热器上的信号,每天要1500次地发出“开启”和“关闭”的指令。这个时候,导热电线反复不停地伸长,收缩,引起金属疲劳,最终造成导热电线断开。研发人员认为这么多的退货,是因为我们在销售之前没有彻底把产品打造好,我们公司对社会应该负很大的责任。随后公司的人全部出动到全国各地,到那些买了这个产品的消费者家里,给顾客修理。但是到顾客家时,他们常常被骂得狗血淋头:你们这些不合格的产品还拿出来卖给我们,你们就是骗钱。修理人员一边听着这些骂声,一边还不得不蹲在厕所给顾客把马桶修好。
主要负责研发热水控制系统的重松俊夫先生心里觉得非常对不起公司,对不起同事。他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型热水控制装置研发。他把本来用铝做的发热器改为不锈钢的,然后又把发热器的管子加粗了很多。最后又进行三千个小时连续喷射38°温水的试验,耐久试验成功了,问题解决了。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一个退货成山,在市场上已经失败的产品怎么才能改变已经在消费者心里形成的糟糕的印象呢。十年前被报社拒登TOTO马桶广告的广告科长岩冢守男先生想到,报社代表了社会的主流价值观,但我们这个产品就是要颠覆社会对马桶陈旧的观念。那我们就做一个电视广告去赌一次吧。
1981年12月广告科长岩冢守男先生和池永隆夫先生(就是连续16个小时坐在马桶上测试合适水温应该是多少的那个工程师)去找到了仲畑贵志先生。仲畑贵志是日本一个非常有名的天才广告歌词的作词家。他曾为索尼公司的随身听,尼康公司的照相机,三得利公司的威士忌酒做过许多有名的广告。为这些产品的大红大火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仲畑贵志先生看着眼前的这个新式马桶,听了岩冢守男二人的介绍。好半天后,他摇摇头说,“我完全没有感觉,不知道你们这个产品的价值到底在哪儿。” 这时候,池永隆夫拿出一支绘画用的颜料,把颜料在自己手上厚厚地涂上了一层。然后又拿出几张纸,递给仲畑贵志,“你擦一擦!”仲畑贵志接过纸,反复在池永隆夫手上使劲擦起来,但是怎么也擦不干净。池永隆夫说,如果手都擦不干净的话,那屁股也一样。只有用水才能洗干净了。我们就是要改变,颠覆人们这种只能用手擦的旧常识,旧习惯。仲畑贵志是从一个技术专科学校毕业的,他本来也是想去工厂当一个技术员的。所以他很理解这种创造生产一个新产品的研发人员的心情。而且他认为一个革命性的新产品具有激发整个社会兴奋,激动的力量。他说:这是一个你们踏踏实实研发的,可以切实满足消费者需要的,接地气的产品。让我来给你们写这个广告歌词吧。
四个月过去了,一天TOTO公司的总经理和其他有关的研发人员都集中来到了公司一个大会议室里,大家等待着仲畑贵志先生的广告歌词。仲畑贵志先生走到会议室中央,在一张白纸上用红笔几个字:“就是屁股,也希望你把我好好洗一洗!”。一瞬间,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顿时像凝固了一样。“屁股”那个最最被社会忌讳的词就这么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写在纸上。“这正是我们本来想说的,想表现得,他替我们说出来了,他替我们表现出来了!”在场的每个人都非常感动。仲畑贵志先生继续说:你们这是一个高科技的产品,一点也不输给索尼的“随身听”,也不输给尼康的照相机。堂堂正正地,在市场上去拼个输赢吧。仲畑贵志先生对产品的承认和评价鼓舞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到电视台打广告的时候到了,广告科长故意选择了晚上7点钟的黄金时间播发。晚上七点钟正是人们一家团团圆圆在一起一边吃晚饭一边看电视的时间。这天晚上7点钟,有关的研发人员坐在公司的电视机前,紧张地等待着自动冲洗马桶第一次电视广告的播放。七点十分广告开始播发了。代言人是个年轻的姑娘。她用池永隆夫先生曾经演示给仲畑贵志先生看过的办法,把颜料凃在自己手上,然后用纸来擦,但是擦不干净。
这时她说出了那句:“就是屁股,也希望你把我好好洗一洗!”
这句话如同海啸,强烈地冲击了日本社会。
就在这同时,广告科办公室里的十几个电话,几乎同时响起,是抗议的电话:“这是人家吃饭的时间,你们在电视上大谈什么‘屁股’,‘马桶’,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广告科长说,让我来接。他接过话筒,从容,坚定,温和地开始说到:“如同大家在吃饭一样,排泄一样是我们人活下去最重要的一个生理现象。我们生产这个产品就是要让大家的这个生理现象的行为在一个更舒服,更愉快的环境里进行。我们是充满自信,带着自豪,研发生产出这个产品来的。”电话持续了很久......广告科的其他人也跟着科长,接起每一个充满愤怒的电话,学科长的样子,开始了从容,坚定,温和的话语。一个月以后,这些抗议终于停止了。
随着电视广告的成功,报纸也开始登载TOTO的广告了。
最后这个产品大红大火,卖出了十几万台。本来一个不登大雅之堂,被人视为不吉利,不干净的马桶,就是在商店也是被放在不起眼的阴暗角落的马桶,因为一群年轻人的努力,完全改变了人们对它的糟糕印象。一场厕所革命成功了。三十多年以后,当年的这些年轻人再说起过去的艰辛时,快退休的他们仍然眼圈湿润了。“产品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这是因为这个产品本来就顺应了消费者的需要,开发了他们的需求(作者注:是不是和乔布斯对苹果手机的定义一样?)。” 温水控制系统的研发者重松俊夫说,“当听到有自己认识的孕妇,有腰疼,有痔疮的人说起这个产品怎么怎么好的时候,我都会自豪地说,那是我们研发出来的。” “第一台自动冲洗马桶是我买来,给了我多年受痔疮折磨的老父亲。他坐在马桶上笑着对我说,‘儿子,干得好!’ 这是我送给父亲,让他最感到高兴的礼物,是我给父亲的一片孝心。现在我们家的卫生间既不賍,也不臭,就像客厅一样让人感到舒适。我常常坐在马桶上慢慢看报纸,看杂志,有时候还慢慢喝茶。我们的努力改变了人们的观念和习惯,我们的辛劳是值得的。” 研发组长的本村久先生在他退休的时候感慨:“我一生,有三十多年的工作都是在进行这个马桶的研发和改进,可以说是一个‘马桶人生’吧。对此我丝毫无悔!感谢上苍给了我一个如此的‘天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