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父·扶桑

扶桑山庄位于碧落山的半山腰上。庄外烟萝环绕,庄内扶桑漫地。

遥记得那是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问师父,她的红玉樽里是什么。

因为自我记事起,我很少见到师父会对我笑,她总会催我去练剑。不管我愿不愿意,不管外面是寒冷还是炎热,是疾风骤雨还是大雪飘扬。

可是那时我发现师父每次饮完那红玉樽里的东西后,都面露笑容,如扶桑花艳丽而柔媚。她常常会俯身在我面前,挽起水袖,捧起我的脸,温柔的亲吻我的额头。师父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我总是会陶醉在那香气中良久。

师父拈着那玲珑剔透的玉樽说,这是用红山果和扶桑花上的朝露酿制的胭脂醉。

师父,什么是胭脂醉。

一种可以让人短暂忘记悲伤,飘然如沉入梦乡,在梦里可以看到过去所有美好的酒。

我想问师父什么是酒。可是师父已转身过去,伏在紫檀几案之上,枕着右臂,青丝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左手执着玉樽,像在欣赏一件绝美的宝贝。

师父微醺的脸像极了初开的扶桑。她的眼底总是浮出淡淡的笑容,如清香的山风。

或许胭脂醉真的会让师父忘记一些往事吧。至于是什么往事,师父从来没有跟我提过。我猜,在我来到她身边之前,曾有一个男子陪过她吧。或许,师父想他了。就像我会想我的爹娘一样,或许我的思念中更多的是对爹娘的好奇。我自幼没见过爹娘,可是师父曾教我读的书中会有有关“爹娘”的故事。我好奇我的爹娘长得什么样子,他们有什么样的故事。师父说,她也没见过我的爹娘。

我叫秋泓。我从小在扶桑山庄长大。师父说她在碧落山下遇见我的时候,我只是个红色襁褓里的婴儿。襁褓上面绣着细腻而斑斓的扶桑花纹,师父感叹是什么样的女子有如此的刺绣绝技,可以绣出如此美艳的花纹。师父我不哭不闹,楚楚可怜,所以想这或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她把我带到山庄里。那年她二十岁。那年我遇见了这个有着绝美容颜的女子。

她叫扶桑。

扶桑山庄里只有我和师父。从没出现过其他人。师父说外面的人是不会知道在这险要的山腰会有一个庄子的。但是除了一个人,或许他还会记得来这里的路。

我深爱着这个安静的庄子。这里有漫地的扶桑,师父挚爱的扶桑花,花开四季,春秋为盛。花开盛季,如朝霞,如落日,如焰火,如红玉樽里的琼浆。还有那群观看我练剑的飞鸟,停在扶桑枝上,停在木屋脊上,停在师父的紫檀几案或和偏堂的机杼上。这里是安静的,但这里并不孤单。在我看来是这样,可能对于师父会有其他的心结吧。

这把千问剑是师父给我的,这是一把女人用的剑,剑身狭长,剑锋如初春化开的冰的边缘,透明而锋利。碧绿的剑鞘上缀满红色熠熠生辉的圆润宝石,像一件上古的宝藏。

小时候,师父陪我练剑时她只用一支扶桑枝,而我用那把俊秀而锋利的剑。师父的剑法如行云如流水。剑出时如仙鹤唳,声振九霄云汉,剑收时如翱翔的凤凰,敛翼栖落。大气而华美的剑法,总是让我看的目瞪口呆。

可我八岁的时候已经可以用剑鞘和师父比剑了。十二岁那年,师父说你的剑术已经超过师父了。行走于江湖,鲜有对手。因为你至少是熵国第三的剑客。

我之前从未听过师父提起什么江湖。在我的心中,只有扶桑山庄和那个叫扶桑的女子。我不想提剑策马,行走江湖,我只想护佑这个庄子,保护这个女子。

出于好奇,我问师父,那第一和第二是谁。师父说,沧浪以北,覆天朱槿。其实在碧落山外还有一个漫地扶桑的山庄,叫沧北山庄,那个庄主就是熵国第一剑客,他的名字也叫扶桑。如今是熵国四王子煜寒的师父。排名第二的剑客叫云澈。现在是熵国北斗七爵的摇光破军爵。十一年前娶玲烁公主为妻,熵王赐位西决城城主。

师父说到云澈的时候,眼神悲伤而迷离,我看见她的眼神轻轻浮过高高的扶桑树,定格在遥远的云脚。直到她提到云澈的剑叫千寻剑。我才意识到,或许这个男子就是让师父日夜思念的人吧。

我问师父,是不是云澈就是出现在美好故事里的人?

师父过了好一会儿才俯身过来,轻微的哀叹一声,秋泓尚年幼,有些事情你不会懂。但是你要记得,千问剑的招式是没有目的的,行剑就像一个人的舞蹈,而任何一个试图扰乱这段舞蹈的人都会丢失性命。可是千寻剑的目的是明确的,那就是寻找对手的破绽,寻求一招毙命。

所以我要舞得天衣无缝?是吗?师父。

是的。忘记剑。真正能够发挥剑的威力的永远不是剑的本身,而是你的内心。

练剑时我已渐渐看不到剑影,只听得山风萦绕身旁。师父穿步与扶桑花林,轻扶扶桑花枝,修修剪剪,不时的向我望过来。

袅袅凌波步,含笑入扶桑。

那女子如花之仙子,不似在凡尘。绝美的容颜仿佛晨曦下缓缓绽放的扶桑。

师父每日清晨在日出之前,如果不见我在院子练剑,她就会用木杆敲我的窗子提醒我赶紧起床。师父已经习惯了每日等我一起去山下的漱玉泉净面沐发。

漱玉泉是一个温泉。即使隆冬季节、寒风凛冽,漱玉泉中也是热气蒸腾,温柔水滑。师父在我梳洗之后,要我在青竹湖中央的岩石上练剑,而师父沐发之后就坐在泉边,如玉的指间青丝如瀑。师父边挽发边婉转而歌,歌曰:

暾将出兮东方

照吾园兮扶桑

有美人兮避帘影

盼郎归兮浅唱

其繁花之盛落兮

春与秋其代序

绣屏香篆寂灭兮

衣带宽其朱颜歇

酌胭脂醉兮入梦

扶桑花落兮关情

惟清风悦耳兮剑声

怜半床花月兮照影

……

我在师父的歌声中练就了绝世的剑法。足以变化随心,形同秋水。

师父要离开的时候,总会喊我收剑回庄。待我点水掠过来的时候,他会递与我一方锦帕。上面绣着两朵扶桑,盛如艳霞,还带有师父淡淡的香气。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漾明眸以泉水,垂青丝于玉肩。

我默默的跟在师父后面,默默的跟随了她十七年。

师父突然脚步缓慢下来,问我:秋泓,你没有想过要去外面看看吗,碧落山以外的尘世。

师父不走,秋泓不走。

师父立住脚步,转身望向我。神情严肃。

那……师父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扶桑山庄呢?

那就陪师父在这里待一辈子。我回答的很决绝。

师父转身匆匆离去,我听到师父转身的时候留下一声长长的哀叹。

那天,师父如玉的手指轻轻的推动着那段香篆。屡屡青烟扶摇直上,我又看到师父微微含笑的嘴角,如山下漱玉泉淙淙的温暖水流。

记得我六岁那年的一个清晨,在扶桑树绕成的篱笆下斗蛐蛐。师父看到后很生气,让我去练剑,我不情愿的放走那两只蛐蛐,神情沮丧的问师父,为何要练剑。那是我第一次问师父,也是最后一次。

师父说:练剑就是为了育花修树。

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习剑不只是修整扶桑山庄的繁花佳木。还有师父内心的花木。我不想看着这个绝美的女子内心繁杂,靠胭脂醉来忘记仇恨。

师父说她与师兄云澈来到扶桑山庄两年后,云澈决定要去熵国都城。他说大丈夫当以身报国。其实师父一直都知道云澈更倾向于名利,而不是深居简出,置身田园,了此一生。

十七年前的仲秋。她和云澈做了一个约定。就是不管世事如何,他都要在每年的中秋节回来与她团圆相聚,接她离开扶桑山庄从此浪迹天涯阅尽天下美景,或者从此久住扶桑自此白头。

可是他走后第一年做了熵国的王爵,第二年就娶了公主。十七年从未回来过。每一个仲秋师父都会去白桥,等到太阳落下,才戴月而归。

可是当听见师父说,如果遇见他,请帮我杀了他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吃惊。

我问师父,如果他回来了,为何你又不想见他呢。

师父执着那段香篆,朱唇轻启,吹了一下那火星儿,青烟漂浮到我的青衫上,顺着衣襟拂过我的脸面。

师父微微的笑起,和往常一样,碧波漾漾。

香吗?

我闭目沉浸在那屡青烟的清香之中,香味中透着师父的体香。

香。

师父以慵懒的姿态伏在几案上,抬起眼睛望着我,颜面含笑,如春风拂过扶桑。她的眼底不再有悲伤,不再有凌厉的仇恨。殷红的扶桑花映在她的清眸之中。她仿佛放下了一切。

我已经不再念他。十七年,扶桑花都开了一岁岁。胭脂醉都已酿了几十坛。啼哭的婴儿都长成了俊朗的男子。我已经倦了,不想再去那白桥等呀等。那已经不再是爱,而是恨。去白桥的目的从等待的思念到为了了结心中的仇恨。那恨已在心中长成参天之木,纵使已有人修剪,可是那木根深蒂固。

师父说完,望向我的时候,明眸之中有一种祈求的神情。

练剑就是为了育花修树。我想或许这把剑也可以将这棵树连根拔起。从此清除。

仲秋的这天清晨,我背着千问剑走出房间。红日已渐渐的漂浮上来,如波浪的红色云霞满布东方的天空。碧落山的无数峰峦就像夜晚山下远处村庄里的拜月塔灯,飘飘摇摇,随着朝霞一起燃烧。

师父淡雅的笑着伏在紫檀案上。入秋的山风有些凉意,吹着师父飘飞的青丝。我笑了笑走过去。缓缓低头,轻轻的亲吻了她闭上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亲吻师父。我闻到了她的幽香。我感觉到了她温热的皮肤。我看到树叶反射的霞光落在她的脸上,温暖而透明。

师父睁开眼睛,笑容荡漾在眼角。绛唇微抿,嫣如红红的山果。

我这次下山去白桥,只有一个目的。等云澈。他如果出现,我就会让他永远的消失。如果他不出现。那么此后的百年之间,我会在师父的心中替代掉他的位置。他没有做到的承诺就由我来实现。陪师父左右,白首不离。

白桥两边是密密的红枫林。大片的红枫林如天上落下的无数云霞,波涛滚滚,流淌在这片大地上。远处的村庄集镇清晰的映入眼帘,阡陌交通,屋舍俨然。

听师父说过。这里的村庄会在每年的仲秋为了迎寒和祭月而举行盛大的焰火会。还有各种各样的烧斗香,点塔灯和舞火龙的演出,风俗种种,百般姿态。

我站在白桥上,望着起伏的绵绵群山,落日的余晖从这些波浪一样的山峰间投射过来,照在满地的枫叶上,如一道狭长的河流映着晚霞一样辉煌。

那个男子又一次失约了。

太阳已沉默在群山之中。云霞的红色渐渐褪去,西方的天空呈现出薄薄的青灰色。师父在我临走前说,落日后尽早赶回来。她有一件东西要给我。

师父说她每年的仲秋都会在白桥上观看村庄的焰火。绽放的焰火,如同万千的扶桑花开。开满整个天空。白桥离集镇约有五六里路。趁着天还微亮,我想着去集镇上买一些焰火。然后在扶桑林里点燃,我和师父一起坐在石阶上观赏焰火和扶桑花争艳。我几乎看到了焰火的红光照着师父的景象。白色的烟罗软纱透着光亮的红色,就像霞帔一样娇艳美丽。

星辰如散落的珍珠,不知不觉已洒满湛蓝的天空。周围的村庄里已燃起熊熊的火堆,与夜色中的星辰相应,装饰着平整延伸到无限远的大地。

我怀抱着几个竹筒焰火匆匆的行走在山路上,就像飘在山中的晚风。师父应该诧异为何秋泓迟迟未归吧。她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有自己的焰火吧。我又一次幻想着师父身披霞帔的摸样。娇羞着在红烛旁落坐。她会是这个世上最妩媚的新娘吧。

我渐渐的嗅到了扶桑的花香,香气在夜晚有些潮湿,有些露水的寒冷。我知道离庄子更近了。脚步声在夜鸟沉沉的咕咕声中显得轻盈而急速。

走到茅屋前的时候,我突然被眼前的场景惊吓的立住。竹筒从我的怀中无声的掉落。我看见师父侧着头枕着右臂。嘴角的血液粘稠的流淌到几案上,那血的颜色在即将燃尽的红烛光中格外的刺目。几案旁边的地上跌开一只精致的木椟,里面是一件缀满珠玉的霞帔。上面却落满了血污。

师父。我呼喊着过去抱住她。我感觉到她的额头已有些冰冷。一支扶桑木的簪子插在她的胸膛上。血依然流淌出来,漫染了白色的纱裙。如枯萎了即将凋零的扶桑花,落满白霜覆盖的地面上。

师父微微的睁开眼睛,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的扶桑花片刻间凋零。然后她无奈的苦笑一下,咳出了更多的血流。她艰难的伸出右手试图抚摸我的脸。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像一块冰凉的玉。师父张开口以微弱而沙哑的声音说,他来过了,我又信了他一次,他又骗了我一次。

那一夜师父离开了我。我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子直到第二天的山风刺骨的吹来。背上的千问剑如一条冰凌一样,冰冷了我的身体。我一动不动的看着枝头的扶桑花一支支凋零,沉重的跌落在地上,发出凄然的声响。

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触摸着师父黛染般得眉毛。这件霞帔罩在她的身上,她如一只华美无比的凤凰一样。她依然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也是我深爱的人。

十七年没有来过的云澈,在那一夜来过。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他又一次欺骗了师父。或许是因为他从白桥上来到庄子,和师父说我已被他杀死或者什么都没说,但师父以为我死在他的剑下。那一夜是我记事以来唯一一次没有听师父的话,没有及时赶回来。怨恨和责备都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师父不会如扶桑一样再度花开。

我将师父葬在了扶桑林里。但愿爱与相思都会在下一季的扶桑花中绽放。

我第一次拿出后院茅棚中的一坛胭脂醉。跪在扶桑树前,一饮而尽。

丢下坛子的那一刻,我看到了扶桑渐次的开满枝头,红色的花映入我的眸中。我看到了师父白色绣花的长长纱裙从扶桑花枝上垂下来,裙角几度扫过我的鼻尖。她的香味清香而悠远。她深黑色的发髻上插着的那支金步摇,在淡蓝色的天空中摇摇晃晃。师父嫣然一笑,便醉了我,也羞了春风。

我知道了什么是酒,什么叫胭脂醉。我知道曾经为什么师父的眼底总升腾起无法治愈般的哀伤。我知道为什么师父捧着脸看我练剑,总会微微含笑,就像那个清晨我吻她,她笑的一样。如晨曦般柔婉透明。

昨夜我梦见了扶桑。她捧着我的脸,如玉的指尖轻柔的划过我的眉毛,她说,秋泓剑眉星目,清朗胜月,如落入凡世,定是这天下最美貌的男子。我微笑着醒来,我以为师父在扶桑林间,可是院子里满地都是苍白的霜。

我微微的闭上眼睛,心里开始渐渐的开满了扶桑,扶桑林里是我微笑着的有绝世容颜的师父和晴朗的月亮。

我要暂时的离开山庄了。我要去西决城杀了那个叫云澈的人。我一定不会问他任何的事情。只是将剑洞穿他的喉咙,我不想听见他说任何的话。

清晨的庄子仿佛比以前凄凉了好多。山风清冷的吹过扶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如泣如诉。枝头的扶桑也无力的绽放开,颜色干枯如燃尽的香篆。

我如往常去漱玉泉边净面沐发。可是当我在泉边放下千问,伸手撩水的时候,双手就僵在水面上。氤氲的水汽中我看到了倒映在水中的人。形容枯槁,如杂草一样的白发生长在我的头颅上。我用力的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下。

是的。我的头发全白了,白在昨晚的梦中。我松开那段师父给我的束发的红绳子。白发随风杂乱的飞舞起来。这位白发苍苍的人才十七岁。我苦笑一声,净面沐发。

离开山庄前,我在扶桑林前,点燃了一段扶桑花样的香篆,放在那个被烧的有些发黑的青铜片上。然后拿来一坛胭脂醉斟满了红玉樽。师父一定会饮完那杯胭脂醉,也会在香篆的清香烟雾中沉睡。


来到西决城外的时候已是子时。城门紧闭。城上几步距离之隔就是一个个燃烧着熊熊火焰的火盆,后面是一排排的执星的士兵,来回游动。过这样的城墙之于我,也不过如履平地。师父说过我的轻功排名第二,她是第一。

通过一个护卫得知云澈的寝宫。我站在门外,一剑斩劈那门的青铜关儿。当两扇门的碎屑落定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色睡袍的男子已站在室中央。威严而俊朗。他的手中有一柄长剑,锋利而宽阔的血红色剑刃上有如燃起的红色火焰。

他就是破军爵云澈。他也一定猜的到我是谁。我没有听见他翕张的嘴中说出什么,那些都不是我的焦点。千问反照着明月皎洁的光,如一道裂缝的光芒横照在他的喉咙上。

千寻剑果真招招寻找着我的破绽。而破军爵也非寻常武夫,他的目光坚定而冷冽。

不知过了多少回合之后,我们的剑都停了下来。我明显的感觉到胸口的炙热如被火燎一般。我听见血液从我的胸口汩汩流出,在潮湿的月光下轻松而流畅。血液沿着黑色的长衫滴落到石阶上,如散落珠玉,掷地有声。

云澈的千寻终于找到了我的破绽吧,我的破绽就是我的心里装着那位有着绝世容颜的女子。她将是我一生的软弱,但是她也一样给予我坚决和倔强的理由。

是我的千问先洞穿了他的喉咙。他如金墨般的黑色血液在他白色的睡袍上绽放出朵朵扶桑。他的眼神茫然如冰。他在倒下之前依然翕张着嘴,好像在说些什么。可是千问剑从不需要对手的问,也不需要对手的答。

那个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裹着锦被的女人,一脸苍白,瑟瑟发抖,她惊吓的摸样真是很可笑。那应该是玲烁公主吧。庸脂俗粉,我没兴趣看第二眼。

出得西决城后的第十二天。我经过镜城一个叫做华安长街的繁华地方。我在一家面馆的角落吃面,宽大的斗笠掩盖我苍白的头发。我听见远处几个提刀配剑的家伙纷纷的议论着。

其中一个说:你们听没听说,破军爵云澈被人一剑封喉。江湖排行榜的第二名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杀死了。第一杀手扶桑做了四王子的师父,足不出焰城。那江湖之上还有谁能有这般能耐?

另一位压低了声音说:西决城传出说是一个白发郎君。年龄宗派也是无人知晓。可能是一个江湖后辈吧。

江湖排行第三的剑客扶桑,据说是云澈的师妹。十九年前就消失于江湖,也从未听说她死去的消息。重出江湖,女扮男装也不一定啊。

所谓的江湖人士可能就是这些议论江湖事的闲人吧。我有佳人,宿于扶桑,谁有闲心,染指江湖呢。

回到碧落山下的时候已是五天后的清晨。浮云出岫,众鸟高飞;霜褪丛草,风散流岚。我站在白桥上,看着墨绿色的河流西去,深入虚无飘渺的绵绵青山里。

扶桑山庄从此只有我和扶桑。没有人再知道这里的路,没有人再来打扰我和她。晴朗的日子里为扶桑斟一杯胭脂醉,燃一段香篆,扶桑树斑驳的树影里舞剑,或者唱一会儿歌谣。在这里从没有过孤单。孤单是因为心里空无一人。可是我的心里住着一位佳人,她叫扶桑。

昨夜我在梦里遇见了师父。她和我小时候见到的一样,温婉多情,好像年月从不曾沾染到她的身上。她站在高高的扶桑树上,手持千问,翩翩起舞,白色的长衫飘逸于空中。如漱玉泉边展开双翼的白鹭般,纯洁华美,羽化如仙。

扶桑。我惊喜的喊出她的名字。

她伫立在扶桑枝上向我微笑。笑容如涟漪荡漾过来,消融在我的脸上。

我轻微的脚尖点地,飞掠到扶桑枝上。我伸出双臂毫无顾忌的拥抱她,那位让我日思夜想的女子。

我登时感觉脸上,手掌和胸膛上深深的凉意。我睁开眼睛,看到苍凉而清朗的月光下,那支满是扶桑花的枝桠被我拥入怀中,凉凉的露珠如惊弓的飞鸟溅落了满身。

我如西风吹开窗户一般醒来,才知晓她来过了,是在梦里。

-END-

附上一张以前模仿的应该是伊吹鸡腿子的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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