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看待死亡？”金发女孩面对夕阳，余辉自发丝与指尖穿过，泛滥开来的光线不算耀眼。

“当然没想过”，成清雅不假思索地说。“如果去想一些没有答案的事情，是会把自己的时间浪费进去的”。

她的手轻轻将发丝撩起，露出碧绿的双眼，“那么你怎样看待夺走他人生命这件事？”

“你是指杀人么？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回答，我会说：这是一件愚蠢的事，因为只会徒增烦恼：人是会报复的”。

成清雅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对话内容，她在对方刚说出口的那一刻醒来，耳边还萦绕着对方的话语。

“那么为什么是你来做呢？”

这天，她做了这样一个梦。

她和隼惠有了这样一个谈话，在现实中她失去了这个机会。她再也不想直视那双碧绿的眼。

她想起一件事。当时是在雨林下的湿地，参天古树的绿叶让光变成细柱，两米深的积水淹过了根部，水面波光粼粼。雨林内湿润温暖，杂乱的藤蔓下垂，为各种各样的昆虫提供了栖息之所。

“不对啦，我们要先去普森妈妈的旅馆歇脚，明天才能到呢。”隼惠笑着说。

“隼惠……”坐在隼惠身旁的十渊轻轻戳了戳她，“看，那里有只鳄鱼。”他很兴奋地指给自己心爱的女孩看。十渊很聪明，作为一个学生，学术态度严谨，学术成就颇丰。在领域内，大家都相信国家网络安全领域的最高皇座已经预留给了他。

她脑中闪过一些画面，画面中十渊赤裸上身从隼惠的房中走出，手中拿着自己的衣服，慞惶地看着自己。

她又回到这个回忆里。

“隼惠，这是一只黑凯门鳄，天啊……这是我见过最大的鳄鱼，隼惠你以前见过比这更大的么？”

“没有呢，嗯……我们是不是该小声一点？”

成清雅看着那只鳄鱼，那鳄鱼也掉过头来，左摇右晃钻进了水里。她于是挑了挑眉：“你们觉得这只鳄鱼咬过来，船会不会翻？”

“嗯……”十渊聚精会神地看着浮在水面上的双眼和鼻孔，大脑快速运转，开始预测与计算，“虽然它离我们有十五米左右的距离，容易造成视角偏差，但我估测它身长五米，体重在50千克左右，咬合力大概是……1620千克！这足以把船身给撕碎，更别说翻船了。”

隼惠笑了起来，觉得十渊太过认真，显得可爱：“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你猜。”他得意地哼起了歌。

“嘻嘻，我认为你是算不出来的。因为咬合力应该会受到鳄鱼吻部形状和结构的影响——也就是说，细长的会比粗短的缺乏力道，而且在水中也会有阻力的存在……”

她突然意识到小雅很久没有说话了，觉得再聊这个话题会让她觉得枯燥。

隼惠是一个魅力十足的女孩，在拍过几部电影后获得了相当大的知名度，当然这与她出色的学历和家庭背景也有关。当时的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她很特别，能够在生死边缘坚守道德，更能在道德的束缚下扣动扳机。冷静与睿智会让她成为一个出色的军人，理性让她不同于冰冷的兵器。

成清雅听说自己曾很被她信任。

她们相遇得很意外，过程也很奇特。成清雅的继父喜欢隼惠离异多年的母亲，而成清雅根本不想因此搭理她们母女。他曾让还在读军校的成清雅护送隼惠从学校回国，可惜当继父是个不招人喜欢的人，麻烦总找上无辜的继女。

当时隼惠拿着把抢，面前的敌人已被击倒在地，成清雅觉得是自己嫌隼惠开枪太慢，所以才把抢从她手里拿走，自己扣动了扳机。

她从不同情弱者，最讨厌因为道德而作出错误决定的人。

一定是因为隼惠手抖得太厉害，自己才在夺枪的时候温柔地说了一句：“对你来说太难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从地上爬起来，连手都断了，浑身痛的要命，鲜血都汇成了小溪涌入下水道。

开完抢后的记忆都很模糊，估计是昏过去了。

这样就能得到你的信任么？

“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十渊叫得非常大声，引得鳄鱼朝这边眨巴了几下眼，“可惜，生物学家们早就发现，无论吻部的形状结构如何不同，鳄鱼的种类如何变化，咬合力却只与一个变量有关——那就是体重！隼惠你被我套话了哈哈哈……”他开心得手舞足蹈，把船身弄得摇摇晃晃的。

“可是，你说它能把船撕碎，我可不这么认为。毕竟遇见硬的东西，它是不会尽全力去咬的，而且这个船身的形状也不适合……”

体重决定咬合力，这可真是一个方便的消息。其他的因素都到哪里去了，还是说体重就是其他因素的综合呢？

成清雅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开始陷入这种没有答案的问题里了。

有没有那种有答案的问题呢？

“隼惠，我们结婚以后可以养鳄鱼么？”十渊笑嘻嘻地问她。隼惠将食指放在他的唇上，“嘘，下船后再告诉你”。

成清雅被血腥味拉回了现实。十分钟以前，她俘获了能让她半年衣食无忧的男人。

而她只是轻轻扣动了一下扳机。

对方在自家浴室内被子弹击中，拼名捂住伤口后朝门外发疯似地奔跑，可惜还是被她在后街巷里撞见。

这就是狩猎，我只差一条猎犬，她想。

或许，我就是猎犬？毕竟我对血腥味挺敏感。她把人打晕后装进她曾用来装枪的很大的旅行箱内，回身望见那被拖拽出的血痕。

“多亏了你，我们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呢，亲爱的”她把食指放在嘴边思考起来，“这条道路上都是你的血，警察会去哪里呢？你觉得你的房间里有多少人？”

她最后来到了自己租的那间房，那是一处危房，很快就要被拆除了。房里只有一张床，抢上贴满糊纸，吊在空中的铁丝上挂着换洗衣物和蔬菜，防止老鼠的啃噬。租户们大多都在街上摆摊，白天楼是空的。去年房间的北侧塌了，现在是半露天的，从这里可以看见目标任务家中所有南向的窗户。

最重要的，视野是附近最开阔的，而且没有人在乎她带的什么。

她把箱子的拉链拉开，里面的人已经醒来，蜷缩着，惊恐无比地看着她。

“你知道我要什么。”成清雅说。

“不，我知道你是他们派来的，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不过你得先放我走。”

她挑了挑眉，拿出手枪上膛后抵着对方的额头。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

“你知道为什么鳄鱼的咬合力和体重正相关么？”

“啊？”

“算了，当我没问……”

她收起枪。今天是个奇怪的一天，一切都那么奇怪。

“你走吧，半年以内不要回来”。

“啊，那个……为什么是半年……”

“一年也行。总之，至少半年不要出现。”

她得确保这半年她能不被扣除赏金，不然怎么衣食无忧。

“如果你回来，我一定会找到你。就算我不找到你，别人也会找到你，知道了么？你就祈祷我快点被人杀掉，横死街头吧，不然你就没这次这么走运了，”她拉上保险栓，把枪和衣物装进那个血迹斑斑的行李箱内，“滋啦”一声收拾好了一切。

她被困住了，她需要清静。

为什么会去问这种问题，她得对此保持好奇，这样她就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其他问题上。

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