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

    一直以为我跟何宝荣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如果有多一张船票,你会不会跟我走?

    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下老魏对着酒瓶一饮而尽,那一刻我真的觉得他什么都可以放下。把酒喝光后老魏搂着我的肩说“哥们,你说人为什么要有感情?”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酒后微醺的老魏突然变得不开心了,几次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尝试着不去揭穿这一切,但人的情绪本就很奇怪多变,每当你越是想逃避就越是显得狼狈,而此时的老魏很狼狈,如果真要再加上个形容词就只能是不堪了。

      初识老魏时他正拿着房地产的传单在街上晃,剃着光头带个鸭舌帽,说话磕巴,整天乐呵乐呵的,有点像失业的农民工。当时我因为一些原因辞职,待业期间也去了房地产兼职派单,和老魏被分到了同一个小队。当时的老魏应该是开心的,说话磕巴的天生喜感让他很快脱颖而出成了队伍里的活宝。在别人笑话他中间门牙还有个豁口时,他还能笑着对别人说“去去去,你懂啥,这是用来夹烟的。”好像老魏都不太在意别人的对他的看法,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活着就要开心嘛,不然活着有啥意思。”好像老魏一直都这样,这样的洒脱,这样的无谓,对生活永远乐观。

    所以我们每天做的事就是签完到就去海滩抓螃蟹拿着自带的火锅炉在海滩吃着火锅,渴了就去摘椰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老魏突然消失了,从我们的世界里不动声色的离开,期间我给他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关机。几天后当我们都以为他找到工作不会再来派单时,他又出现在我们队伍里,只是突然变的寡言少语,我们都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这样的老魏有点陌生,一个可以无所谓到把一天兼职的工资都拿来吃一碗小面的人也会有忧愁吗?当天我们并没有吃火锅,中午休息时老魏突然跟我谈起了心。

      聊着聊着我也终于知道他并非什么失业农民工,而是气象局体制内的一个干部,比公务员还铁的饭碗,家里好几套房子。听到最后我忍不住打断他“靠,老魏你这是微服私巡来了。”老魏没有回应我,接着说来了海南后老婆开始信佛,几次提离婚的事他都不同意。为此他老婆居然起诉过他一次,他没办法只能拖,甚至把儿子都拿出来当借口了,他说儿子刚和儿媳扯了证还没办酒,总不能还没办酒就离婚吧,这不是闹笑话吗?老魏的不舍和坚持并没有挽回妻子一心皈依佛门的心,几天后妻子把房门锁给换了,和老魏分居生活,儿子娶了媳妇后也定居在了浙江。说到这里老魏神情暗淡,拿着烧酒当白开水就往嘴里灌,我想阻止他,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也许酒精并不能稀释伤痛,但或许可以让他暂时的忘记那些不忍直视的心事。

    某天午后,在观海台火锅蒸腾的热气中大家开始觥筹交错,后面一块大石头上刻着海誓山盟,前面一对对新人在拍婚纱照。而老魏好像更贪恋酒精的滋味,没完没了的喝,直到满身酒气还是一口一口的灌,旁人都觉得这是东北人的豪爽,只有我明白这是属于老魏的宣泄方式。嘴上说着活着就要开心的老魏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我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话“30年了,哪能是说放手就放手的”从恋爱到结婚已经三十余载,从年少不经人事到垂垂老矣步入中年,说放下确实不容易。我问老魏“你恨她吗,这么对你,毁了这个家。”老魏说“爱不下去,但也恨不起来,毕竟30年了。”之后老魏又拍着我的肩膀说“你还是要找份正经工作的,你哪能和这些人天天混一起,这些人要嘛是退休的要嘛就是些中专生,你好歹还念过大学。”我说“会的,你也看开点,活得开心。”那天海南出奇的冷,观海台的风很大,海风把我的头发吹的很凌乱,我和老魏看着那些新人在相机前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微笑,那些拥抱,那些依偎,那些被海风吹荡的裙摆,老魏还是没同意签离婚协议书。

    后来我与老魏的联系渐渐变少,我为了生活奔波而老魏也忙着找寻自己生活的方向。突然有一天接到他电话“哥们,在干啥呢”我说“躺着没干嘛”他说“那抓螃蟹去,走着,我去接你”我说“好”挂掉电话,还是在那片海滩欢声笑语,老魏还是没与自己妻子离婚,但已是无法挽回的状态,渐渐放下,只是对烟酒更加依赖了。

      今年发生了许多让我猝不及防的事,先是失去了一起散步的人,后是工作失意,不知道这是不是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或者可能会更糟,或许可能连妥协的余地都没有,但这不就是生活的本质吗?逼着我们从天真无邪变成天真有邪,逼着我们一路磕碰继续成长,然后在某个瞬间再次发生些什么击碎你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但也只能继续活下去,努力的开心的豁达的活下去。今年珠江的风很凉,写字楼的灯很亮,倩突然变得特别能唠叨,我的粤语还是说得不好,偏爱上了好几首歌。偶尔心里会回荡几句

“大概当初我未懂得顾忌

年少率性害惨你

令人受伤滋味难保更可悲

这心地再善良终生怎去

向你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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