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我们的梦。」

彼岸天的片头，这行字不大不小，却恰好看得清清楚楚。

《大鱼海棠》是一个梦，自然不可能完美，却实实在在是一场梦。可以说是来自导演梁旋12年来的一场梦，当然也是作为观众的我的一场梦。

《大鱼海棠》不论做什么都是声势浩大的，从2004年的短片、2010年的资金短缺、到2013年的众筹及之后光线的投资，从Flash到2D片段再到3D成型，若是不断列举和诉说，恐怕通篇都难以讲完。每一年都会有《大鱼海棠》今年上映的传闻，一次一次令我激动、令我期待，又一次一次打击了我的内心。我曾在不久之前同朋友谈起该片，说若是哪一年真的上映了，先得好好骂上几句，把这几年的气全使出来，谁知在这不久之后，好像带着点匆忙，《大鱼海棠》宣布定档，正式上映。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

——《庄子·内篇·逍遥游》

当在银幕上看到这段文字，感动，却未能泪如雨下。这句话在今天终于被融进了105分钟之内，实在不易，制作不易，等得不易。

上映第一天，在这个微信公众号大面积头条给《大鱼》的日子里，赶着去看了上海场的放映和导演见面会，这是我对于《大鱼海棠》的诚意。然而回馈给我的情感五味杂陈。

从我个人角度出发，对于剧情、世界观等等方面全部和我口味，光这份题材摆在我面前就是流口水的理由，可却在表现力上缺了几口气。这大海啊，都是水，真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味。

披着“灵感来源《庄子·逍遥游》”，实则不过取其皮毛，如若不那么轰轰烈烈地宣传，恐怕我的观后感会更上一层楼。但不得不说这点皮毛取得美极了，光看人物形象，一寸一毫都值得细细品味，从灵婆到丿、祝融到鼠婆子，第一眼看过去便深陷其中。

《大鱼海棠》最大的噱头莫过于它的画面。从12年前的小片段到如今的电影，看得到进步，看得出愈发精细。观影前好多影评人一起讨论着，说《大鱼》的画风实在太像宫崎骏，还打算列举出哪里是雷同的部分。不可否认，的确在许多场景处或多或少看见了吉卜力的影子，从《龙猫》到《千与千寻》，似乎都能唤起幼时的回忆。抄袭未及，学是好事，这是《大鱼海棠》的幸事。只从影片所反映给我的体验来看，不论是否交给韩国公司后期外包，亦或是找他国制作，我都对这份美感心满意足。

只是该片也进入了一种画面远大于剧情的状态，影片前半段的展开非常不明朗，观众根本踩不到节奏，更多的细节部分处理起来也很是奇怪。似乎所有应当转折和适当高潮的地方都十分平淡，虽不突兀，但总感觉我的神情游离在电影银幕之外，隔鞋搔痒之感溢于言表。这与帧帧细致的画面格格不入，好像有点“为了壁纸而壁纸”的感觉。影片前半段每一个事态的变化都为了更美的镜头，若是被画面拘束，怕是难以向前。这同年初的《小门神》是同一毛病，也是不在少数的中国动画的通病，时间段东西多，想要塞进去便无暇顾及会不会让人消化不了。所幸，愈往后的节奏愈符合观影状态，能把观众的情绪调动到最佳，直到最精彩的部分一击击破，情绪沉浸在空白之中。

观影前看几大网站的评分，无不一例外地直线向下滑，虽不知为何冒出那么多一分键盘党，但在浏览中发现其中最大的吐槽点便是女主角椿同鲲及湫之间的“虐恋”。导演在映后见面会上论起之间的关系，也配上了网友评论的绿茶婊和备胎论。

有些刻意，有些平淡。兼任导演和编剧的梁旋绝不会是一位好的言情作家。至少几位主人公的情感流露似影片里那幕漫天流萤，刹那绽放，截然而止。

生命轮回，本就是一场奇迹。

“前生千百次的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这是一句很矫情的话，但放置在《大鱼海棠》里又不失为过。的确，椿与鲲的相遇是带着善意的擦肩而过，除去“你们又来啦”这句话外，本该不会有任何瓜葛，但在一系列“以命抵命”之后竟命运相连，终生不可切断。不知是“绿茶”女主的一厢情愿还是你情我愿，看到那一段椿奋力护着鲲化作的鱼，而湫又在身后默默守护那一刻，我的确很不喜欢椿。

“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不妨大胆一些。”是啊，不妨大胆一点。可就算到了我们的身边，追求感情的路同样坎坷，同样会莫名其妙地蹑手蹑脚。湫若是大胆一点，早些告诉椿自己心所依属，会不会让故事的结局发生变化？

我们不得而知。每个人都不愿诉述自己的爱，总在背后如星空照耀。可若是哪天天空会塌，生命走向了尽头，还如何表达自己炽热的爱？椿付出了爱给鲲，一生守护，陪他长大，违了天规，失了法力；椿的爷爷付出爱给了椿，化作海棠，临岸抵风；湫倾其所能给了椿，却从此天涯两隔，孤守通天阁。

“每条大鱼，都会相遇。每一个人，都会重聚。”

很明显，可以看出导演为观众营造出了一个头是头尾是尾的圆圈，奋力向前，不过循环百遍。这是一个无法写出答案的谜题。可毕竟因为时间的限制和剧本打磨未达极致，观众不能融进此份纠结在所难免，无意间跳脱出来，能够做出的表现也只有吐槽。

这何尝不是人设的成功，但这的确又是人设的败笔。心很大，却说不完所有的心里话。

“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出生的时候他们从海的此岸出发……他们的生命就像横越大海，有时相遇，有时分开……死的时候，他们便到了岸，各去各的世界。”

《大鱼》的世界观太过庞大，但我非常喜欢。整部影片由背景的旁白串起，这是一个好方法。虽说时间太过仓促，支撑不起更大的铺陈，也无暇顾及更多值得推敲的部分，但这个故事至少完整，叙事线也已尽量压缩。当然，我非常想知道鼠婆子那条看起来还有许多没有交代清楚的故事线，但若是这样的结局怕也再不会知晓。导演梁旋的一场梦，立于现实之上，虽表达能力不足，但我依旧要表达我的敬佩。

电影的音乐采用的是我十分喜爱的日本作曲家吉田洁的作品，12年前短片里使用的便是吉田早期代表作品《日本人はるかな旅》中的《はるかな旅》，连他本人都说已经回不到那年的状态了，却愿意再来尝试一番。时间总在推动人向前走，可能的确少了旧时的回忆，倒也添了几分曾经够不着的况味。而主题歌《在这个世界相遇》在上线以来就被我以两块钱收入囊中，陈奕迅真是满腹情感，难以割舍；周深的《大鱼》则已静静躺在循环列表中一月有余，若是配上了电影，怕是这两首歌又能让我思索片刻。

影片前期宣传有提到配音演员的阵容，就连两位导演都很骄傲地提着最后的成果。当然，季冠霖、潘淑兰（背景旁白，《泰坦尼克号》老Rose的吹替演员）甚至金士杰老师表现十分惊艳，赋予人物更多情感，使得在一定程度上更加立体。而不得不提电影的另一个噱头，就是找来了许魏洲来配鲲。不久之前同几位动画业内的老师们不约而同地谈到了配音这件事，一致认为找来主持人、演员都是最不被认同的行为，除了宣发上能浓墨重彩写上一笔，事实证明对于影片只会减分。《大鱼海棠》同样如此，许魏洲作为演员我不熟悉，无法给他的演技打上评分，可他的声音在电影中透漏得一清二楚，尽管只有几句话，但除了平淡、无感、做作之外，别无其他评价。论起电影，这必是首当其中的缺憾。

影片的片尾非常长，几千人的长名单映入眼帘。这是当年网络众筹参与者的名单。和去年的《大圣归来》那幕一样，唯有感动和无奈。感动在于看见那么多人愿意凑这份热闹，跟着这个黑料一大堆，整天拖拉的动画项目一起等待。无奈在于为什么连制作一部电影都没有人愿意投资，而要向观众透支着讨钱。我们知道，《大鱼》的最终呈现，众筹金额不过整个运作中的冰山一角，若是没有光线的后期介入，这个美好的世界观也将胎死腹中。逆境出人才，不错，可为什么偏得给人才逆境处着呢！

影片看完，一位母亲带着双胞胎兄妹走出电影院，估摸着也就上小学的年纪。哥哥舔着冰淇淋说不好看，妹妹则扯着妈妈的衣服想要快点离开。我自始至终都不认为动画电影就是给小朋友看的，当然，这是和某些中国动画工作者相悖的思想，亦或是说他们也这样认为，但中国的观众群体是那般固定的架构。可悲。中国动画不能够摒弃低龄向，因为那是我们今天唯一握在手里不会丢掉的优势，但若哪一天中国动画能够真正做出一部给成年人看的好作品，那一天才算真正的进步。

期待彼岸天在未来能够推出同样世界观的故事，人间是个好地方，我在梦里不愿醒来。

希望时间能够早日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胡图图 2016.07.09 1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