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浮生六记》有感
书还没有看完,在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观点:沈复是个渣男!看完以后,这个观点进一步论证成了结论。我担心我这样极端的想法过于简单粗暴,于是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如下:
得到两个评论,一个是堂弟的:我也这么觉得…另外一个是学长评论的: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
我的朋友圈配图的是描写自己和表妹夫去岭南游商的艳遇经历:在青楼遇到喜儿和翠姑两位妓女的青睐,尤其是喜儿。沈复大概是一位很有绅士风格的客人,不会叫喜儿为难,做一些让喜儿强颜欢笑而内心不悦的事情,有时与希尔在船中平台上小饮,有时在寮屋内清谈,不叫喜儿唱歌,不强迫她多喝酒,温存体恤,引得其他妓女对喜儿羡慕不已。沈复对喜儿的这份怜惜和喜爱,解释为喜儿与自己的妻子芸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林语堂先生作序说:芸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她就像一位至交之妻,可以出入其家,可以不邀自来吃午饭,可以在你打瞌睡之时,来放一条毛毡把你的腿脚盖上…这样的评论是很真实的。在沈复的笔下,我们确实看到了一位温柔贤惠大方不失才学的贤妻形象,新婚第二天,她就一大早起床,侍奉公婆,照顾家庭,一门心思希望做公公婆婆眼中的贤惠媳妇。
但是,若芸的身上仅仅只有贤惠的标签,她绝对是得不到林语堂先生这么高度的评价的,可贵的地方在于:她虽然是女儿身,但是却眼界和思维却不囿于女儿家的身份。从白居易的《琵琶行》开始识字,在刺绣之余,慢慢学着吟诗作词,写出了“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这样的佳句。沈复便是被她的才思吸引,鼓起勇气向母亲坦白爱慕之情,求娶“淑姐”。婚后的芸的确与丈夫度过了一段欢乐的时光,甚至还骗过婆婆,与沈复一起去观了太湖盛景,了了人生一大愿望。还有一次男扮女装,与丈夫一同去集市,得意忘形暴露了女儿身。这个时候的芸,是可爱又充满情调的幸福妻子。
若生活总是这般幸福的模样延续下去,沈复自然也一直是一位才学满怀的丈夫,夫妻二人游山玩水,吟诗作词,就像是一对神仙眷侣。然而现实不会总是这么坦途平畅,因为芸忙着筹划为沈复纳妾,而这位妾憨园被权势强行夺取,且芸与她的书信往来被公公看到,被责骂与妓女往来,责令沈复休妻。一时间的误会,失落双重袭来,芸一病不起,日益严重。
两人搬出来单独居住,没有了家庭的经济支持,现实的柴米油盐这些问题一下子暴露出来,无处遁形。沈复是一位才子,吟诗作画,游山玩水,官场江湖飘摇,远远无法承担一个家庭的开销,甚至都没有固定的进账。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和一个病中的妻子。芸为了维持开销,甚至还在病中接下了刺绣的活儿,加工赶制而成,导致病情更加严重。
后面幸好是芸与至交好友华夫人在小的时候有约定:若一方落魄,另一方必定要伸出援助之手。华夫人把芸和沈复接到了乡下去调养。二人与女儿青君和小儿逢森离别那段,看的人不禁泪水涟漪,可怜的青君小小年纪去做了别人家的童养媳,还要兼顾父母与爷爷奶奶的关系维持,照顾弟弟。
我在这里,看到的是一个不作为的丈夫,对妻子,对子女,都没有尽到一份该有的照顾的责任。例如在父亲误解自己的妻子时无法从中调和,眼看着妻子背负着委屈病倒。失去家庭的经济支持,便失去了生活来源,甚至连妻子儿女的温饱问题都不能解决。父亲去世,第一个念头居然是离家弃世,遁入空门,丝毫没有想到,父亲倒下,自己该承担起父亲的担子。糊里糊涂,碍于情面,给别人做了借债担保人,导致家庭面临着被追债的尴尬境地,而不得不拖着病中的妻子芸半夜投奔华夫人。有一点钱便想到买酒喝,妻子托付去姐夫范惠借钱度日,身上仅有的钱都花完了,最后只得当掉衬衣,幸好是遇到了曹姓人,感恩于当年的相助,一路为他付酒钱房钱,才得以安全的返回家中。
小儿逢森年纪轻轻去当了学徒,最后不幸去世,妻子积劳成疾,父亲去世,母亲对媳妇有莫大的误解,女儿青君做了童养媳,我看到的,俨然是一个孑然一身的失落才子形象。可是沈复是一个男人,在儿子,丈夫和父亲,纵然你有满腹的才华,抱负和理想,可是他的身份决定着他不能仅仅活着只是为了自己,为了社会,为了国家,对家庭,对子女的责任,是他不能忽略掉的。一份赤城的爱妻,爱子之心是不够的,两个肩膀上顶着一张嘴。小家照顾好,对国家的爱才能更加落到实处。
当然,学长的话自有道理,那个年代,父为子纲,父为妻纲。在一个大家庭中,父亲的话就是指令,媳妇侍奉公婆是很自然的事情。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再平常不过,妻子生活的中心是丈夫,相夫教子,无才便是德,是那个年代女人的模板活法。可是,若是只回顾前半生,这也无妨,因为这就是一个封建大家庭的常规操作,可是搬离家庭的沈复,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这个时候的两人,应该就只是一对普通百姓夫妻了。纵使在封建社会,普通百姓人家的生活方式也是丈夫在外赚钱养家,妻子在家料理家务,照顾子女,绝不是妻子靠着些许的人脉和劳力,春蚕到死丝方尽。
沈复与陈芸是一对才子与佳人的故事。才子风流,佳人却是深情不渝。有趣的灵魂会相互吸引,慢慢靠近,倾心交谈。可是爱情,总是要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去,才会长久。诗词歌赋不能当饭吃,而幸与不幸的是,沈复装着满腹的诗词歌赋。
才子适合谈恋爱,不适合婚姻。与有趣的灵魂恋爱,和踏实的肉体结婚吧。毕竟,有趣的灵魂需要建立在健康的肉体之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