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记人

前段时间,看余怀的《板桥杂记》,觉得很有意思。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书中记载了很多当时的名人轶事、歌姬妓女,正如作者所说,“或品藻其色艺,或仅记其姓名,亦足以征江左之风流,存六朝之金粉也”。他说的很对,否则“美人尘土,盛衰感慨”,谁知道五百年前的“她们”曾经活色生香的活着呢?

此理此情,我想谁都明白。所以,我曾写过不少的人,但有的人不能写,有的人不必写,有的人不敢写,有的人又不愿写。难处并不在如何“写”,而在于写“谁”。今天闲暇,再写几个我记忆深刻的人。

第一个人,在我心里很多年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年龄,不知道她的任何一切。但这个青年女子一直刻在我的心上。那是一个黄昏的时候,夕阳西下,晚霞满天,我放学回家走田埂上,马路上迎面走来一位年轻女子,碎花长裙,身姿窈窕,夕阳洒在她如花的面容上,我偷偷看了一眼,女子嫣然而笑。那一瞬间,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形容她的词,就是“风致嫣然”。这个词,三十多年后我觉得依旧无可替代。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这种乡野简陋的地方,会突然走出一位仙子似的人物?这个女子叫什么?多大了?哪里人?现在怎么样?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遗憾,一切也就成了“美”。她就像那惊鸿一瞥,给我留下永生难忘的印记。

第二个人,是我的高中地理老师,姓李,也是我父亲的老师。李老师身材高大,讲话风趣,教学水平很高。他有几个特点:一是他的头发,只剩了长长的几根,但每次他都将那几根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从脑门的左边盘旋到脑门的右边。我一直都很担心他的头发会掉下来遮住脸,但一次也没见他的头发会掉下来;第二个特点是他的幽默。我认为,他不仅是我见过的最幽默的老师,而且是我见过的最幽默的人——比绝大多数的相声演员强。他的课堂,绝对是最好玩的课堂。有一次,他说,“谁谁的自行车,真的很好。全身都响,就是铃铛不响.......”。又有一次,他模仿荺山上的父母亲喊小孩回家,“细狗子哎,快点回来,要恰饭了......”。在那所乡下高中,我认为他是老教师当中水平相当高的一位,应该是科班出身,因为我很厌恶简单的地理试卷,但他总有办法拿到黄冈中学的地理试卷给我们——当时的黄冈地理试卷已经很明显体现了学科融合的取向和综合能力的考核,我很喜欢。第三个,不算特点,算是他的习性。据说,李老师很喜欢学生,但只喜欢男学生,不太喜欢女学生。我是男的,浓眉大眼,斯文清秀,又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所以那时候我虽然还不太懂事,但确实很害怕。每次交班上作业,我都必邀请两个同学陪同,将作业放在老师家窗台上了事。这么多年,我一直为到老师家而不敢进老师家门,感到愧疚。

第三个,也是老师,却是我的大学老师,姓什么,真忘了。很和蔼可亲的一个老头,七十多岁,教俄语,据说本已退休,但学校缺乏俄语师资,又必须要开设第二外语,所以他只好继续发挥余热。说实话,这是我遇到的对学生最好的老师,也是学生最喜欢的老师。为什么呢?因为根据学长学姐的经验,他每年出的考题都一样,更妙的是,连考题的顺序也不会改变,千篇一律,年年如此,大受学生欢迎。学了一年俄语,我只记得俄语有33个字母,本来还有志将字母学完,但其中一个字母的发音实在古怪,怎么学都不会,只好放弃。考试的时候,还是有点忐忑的。幸好老师的考题果然和上年一样,顺序也果然一样,加上班上的“漫画大师”邓强同学将答案写在了黑板上——很巧妙的方式:一只米老鼠,拿着一支笔,在卷成山一样高的试卷上,埋头做试卷。因此,我的俄语顺利过关。老头还有一点极吸引我们,就是他很爱抽一种“凤凰牌”香烟。一下课,他就拿出一支点着火——有时也发给大胆讨烟抽的同学,吞云吐雾,哎妈,那是什么烟啊?可以说,凤凰烟起,满室生香,还是很浓的糖果香。我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世上还有带糖果香的烟。这叫什么烟!

人啊,是活在别人的记忆中的。如果连记忆也失去,那这个人算是彻底湮灭了。为了记忆,为了过去,也为了大家都知道,世上曾经有这么些个人,聊记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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