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远行其实很简单,买张火车票便可四海漂泊了。自幼活在里下河平原海拔两三米的地方,最时行的事儿便是上上海,上南京,天下于心中就在沪宁之间。及至高中去了趟曲阜泰安,旅途颇为劳顿,却见地图上我苏不过是别处有的省几分之一的大小,才实在地感受了中国之大。远方,不止于之前料想的可怕。待到去年,一路向北,硬座十来个小时到北京,更听家在遵义的室友讲他得花上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远方对我来说,到底是个虚无渺远的存在了。
一年之中,多次往返的硬座,倒也使我习惯了这种所谓的长途,自己又偶在北京溜达,一坐地铁便得花上好久。在路上,这种状态也让人无所谓了,不管火车是呼啸向前,还是因晚点一站又一站地破罐子破摔地停靠,数着外边客车、双层车、货车、绿皮车飞驰或慢移过的车厢,听着铁轨震动声波至远方,内心则安静如枕木。
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总在期待一场远行,心中又总有一缕西藏情结萦绕着在作怪,便思量着走一遭。既非文艺范儿十足的徒步行或川藏骑行,也非罗曼蒂克式地偶遇小姑凉,一路上发生许多有意思好玩的事儿…结果是袁共、昊儿爷、张大、我四个男的一拍即合,自个儿东拼西凑,置办好火车票,便开始西行。
K字头
7.17
我和袁共当时已在姜堰懒散了半个月,昊儿爷在西安手一拱等着我们,张大还在哈尔滨考试…七月中旬的姜堰火辣辣地一塌糊涂,我和袁共上车前胡乱地把提子芒果八宝粥放肚子里,在一个没有树荫没有蝉鸣没有西瓜的中午搭上了往西安去的K字头火车,汽笛鸣响,看着窗外的绿意缓缓向后流动,而后如同每次离家一样,无边的苍凉感扑向心脏。对面的袁共此时也只手托着下巴,望着大片大片的后掠去的水稻田。
“远离着自己的景色还蛮有意思的呢。”
“我倒是喜欢看着前方,因为看到的是未来。”
……
不知是过了多久,天色渐暗时终于到了徐州,以往都是夜里途经徐州,此次是第一次得以窥见。铁轨两边泛着点点灯火,前方铁轨愈来愈多,到最后是十来条并排着,夕阳铺洒在铁轨和两旁旧式楼房上,泛着灰色的光。一路向西,整个徐州都如是般散发出老工业城市灰色的调调。出了徐州不久,便是皖北,不久到河南境内,灯光愈加稀疏,后来外边就全是一片漆黑了,我也迷迷糊糊着。及至郑州,有警察上来巡逻,也有农民工扛着大锤子吵闹着上来,原来是没倒腾过来凌晨和夜晚的计时,买错了日子,不停地讲着“俺们为啥不能上”。
火车上的日子说起来文艺,其实蛮难熬的,尤其到了夜里,人迷迷糊糊的还带着点儿头痛。靠窗的可以趴桌上或靠窗打盹,但空气到底是不好的,带点儿浑浊味儿,人往往会昏昏沉沉;坐外边的的则只能坐着打着哈欠,不论朝后倚着还是往前弯着,总累着脖子,脚还得注意着来来往往的脚和满载“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的小推车。我在火车上向来又是睡不着的,一块儿手舞足蹈聊到天南海北的陌生人或是老乡则总在我还清醒着就打着盹儿,有时候一个人起身看着自己的身影从火车窗户投射到外边无尽的旷野中,总觉着有些凄凉了。最后一个人就听听音乐、看看书、玩玩游戏、看看电影,眼睁睁看着太阳照常升起,而后到目的地之后大睡一场。
然而那会儿竟然睡着了,可能是有袁共这个伴儿,两人侃着侃着就找着了周公。
早上醒了过来,一看是四五点,又打了个哈呼,窗外下着雨,一道一道在车窗上蔓延开。迷迷蒙蒙中,发觉铁轨是在山里修凿而成的,有的地儿甚至直截了当地劈开山地,谁也阻挡不了铁轨的蔓延。我们乘坐着现代的交通工具逼近着伟大的十三朝古都,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帝都。历史在这里翻滚,名字从镐京到咸阳到长安到西安,朝代从周到秦汉再到隋唐…
西安
7.18
西安站出来,小雨还在滴答着,给这灰色印象的古都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昊儿爷来了个电话,让我们坐XX路再转五龙专线便可到达他的庙宇——西电……本来一路上已经预谋好让昊儿爷为我们接风洗尘,起码要坑个早饭来吃,无奈长安区甚远,此时又差不多是昊儿爷睡回笼觉的点儿;况且将要寄人篱下,对这种未尽地主之谊的做法也只好无能为力。
一路上颠颠簸簸,有的地儿因修着地铁,大路便剩下一小半,堵堵行行;一边又记着昊儿爷的嘱托,看好自己的行李,提防着扒手……
一声“西电到了”,我们在一城乡结合部的地儿下车,发觉面前就是大门,远处宿舍楼在雨天泛着理工科学校建筑特有的光。
听昊儿爷讲,西安虽处内陆,但下雨的时辰还是不少的,我在心里默默估算着着北京这一年里的降雨。雨天一边在学校里转悠着,一边听昊儿爷讲:这个建筑是一路斜坡上去的,还得了鲁班奖;这地方就是情人坑;这地方跳楼死了人……中间穿插着对学校的吐槽,好像冇妹子都怪学校,都是学校的错。
当时正值他们特欢喜打LOL,雨天的下晚时光就听小智解说(huang duan zi),看了好几个视频后才晓得,他开场讲的是:“大家好,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的解说界型男小智,声音依旧是这么低沉性感,今天给大家带来英雄联盟解说啦……”
晚上电视上也没好节目,小霸王游戏机也坏得不成样子,三人盘手机侃大山到困的不成样子,睡觉。枕头时磕到一方疙瘩,原来是以前小恒给他送的终,哦不,钟。到夜里迷迷糊糊中突然惊醒,发觉昊儿爷竟爬上我的床来,脑袋里有点凌乱。
“你不是打地铺的来?”
“地上冷啊。”
我“哦”了一声,两人挤在小床上,伸出头看去,袁共在地上还是睡的死死的。
7.19
第二天睡到自然醒,胡乱出去逛着。三人沿着城墙走了一遭,发觉那个地方叫“下马陵”。
“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下马陵下住。”
想到这么一句。
旁边是西安碑林博物馆,不过应该不曾进去。从附近巷子里穿过去,两边是一堆所谓的文物商店,走上一段,峰回路转,走上了东大街。
不远处的十字路口中央,矗立着作转盘用的便是钟楼了。别的我没想,倒是想着当时规划的人把钟楼放在十字路口,真是机智呢。
再往西北不远便是鼓楼,朝南的一面写着“文武盛地”,朝北的一面写着“声闻于天”。
继续往北走去,是小吃街回民街。沿路不少泡馍馆、面馆,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小吃。最后昊儿爷请我们喝了杯酸梅汤。
天黑之后,张大才到咸阳机场,我们仨饿着肚子在街头候着他的机场大巴。走过西大街,街头歌者唱着一曲《蓝莲花》,“盛开着永不凋零……”
等了半天,看了一班又一班大巴丢下旅人,却找不到张大的影子。倒是瞥到一女子只穿着红色Bra从身旁闪过……马路对过,鼓楼的金黄色灯光亮闪闪的,照出个威武的模样。
终于等到了张大,在一阵男性生殖器开头、女性生殖器结尾的嘘寒问暖打招呼亲切问候后,一路向西四人团终于凑齐。
依旧下午的线路,绕鼓楼转了转,再到回民街找了家羊肉泡馍店。那时候“全都是泡馍”这一首歌还没火。一大碗,馍多肉少不经吃。
晚上到申鹏酒店,一阵铃声,“先生,请问您需要服务吗?”
88的标间,干净卫生,另还有服务选项。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