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作为大一统的隋朝的第二位皇帝,却也是一位将帝国拉入毁灭深渊的皇帝,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一位荒淫无道的昏君,他死后的谥号是“炀”,因为唐代人给他定谥号的时候认为他好内远礼,去礼远众,逆天虐民,好大殆政,薄情寡义,离德荒国,所以被称为“炀”。
他作为一位帝王,并不是一无是处,他疏浚河道开通了京杭大运河,打通了丝绸之路,吐谷浑等西域诸国臣服,改州为郡,统一度量衡,兴建东都洛阳等等,可谓功勋卓著,可是他不体恤民力,这么多事情都在他在位的短短时间内完成,还三征高丽,西征吐谷浑,频繁发动战争,滥用民力,穷奢极欲,几次南巡江南,最后导致帝国覆灭,他身死江都。
谁都知道隋炀帝是位无道昏君,但你知道他还是位大诗人吗?
贞观年间,有一天,唐太宗对侍臣说:“朕观《隋炀帝集》文辞奥博,亦知是尧、舜而非桀、纣,然行事,何其反也!”道出了一位以继承庾信诗风,酷爱华章丽句,以大力推进南北文风为己任的“千古一帝”杨广。
《隋书·文学传序》记载:“炀帝初习艺文,有非轻侧之论,暨乎即位,一变其风。其《与越公书》、《建东都诏》、《冬至受朝》及《饮马长城窟行》,并存雅体,归于典制。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故当时缀文之士,遂得依而取正焉。”
这段记载很有总结性的讲述了隋炀帝的文风“虽意在骄淫,而词无浮荡”。
隋朝之前的齐、梁、周、陈等等南北朝时期,宫体诗大行其道,当时的诗人在诗歌创作上普遍偏重宫廷生活和男女情爱,在形式上追求辞藻华丽,在格调上则比较轻佻甚至下流。
但隋炀帝虽在民间多流传其淫词艳曲,但所流传之44首诗歌,却或大气磅礴,或清丽脱俗,或雅丽隽永。
例如隋炀帝的《饮马长城窟行》:
肃肃秋风起,悠悠行万里。
万里何所行,横漠筑长城。
岂合小子智,先圣之所营。
树兹万世策,安此亿兆生。
讵敢惮焦思,高枕于上京。
北河见武节,千里卷戎旌。
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
撞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
千乘万旗动,饮马长城窟。
秋昏塞外云,雾暗关山月。
缘严驿马上,乘空烽火发。
借问长城侯,单于入朝谒。
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
释兵仍振旅,要荒事万举。
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
写大漠风烟,边塞豪情,更多出一股帝王睥睨万古,万国来朝的志得意满。一扫宫体诗的淫靡之风,果真“通首气体强大,颇有魏武之风。”
开头四句恢宏壮大,“肃肃”一词,大漠亘古苍凉之感立现,出行万里,长城横卧大漠,汉天子威仪摄人。
“北河秉武节,千里卷戎旌。山川互出没,原野穷超忽。摐金止行阵,鸣鼓兴士卒。千乘万骑动,饮马长城窟。”此为隋炀帝于大业五年率军从长安浩浩荡荡出发到甘肃陇西,西上青海横穿祁连山,经大斗拔谷北上,到达河西走廊的张掖郡。这几句是描绘了行军的急速、军威的壮盛、军令的严明。
最后“借问长城候,单於入朝谒。浊气静天山,晨光照高阙。释兵仍振旅,要荒事方举。饮至告言旋,功归清庙前。”却是预示战争胜利,天下归服,那时将盛宴庆贺,赏赐群臣。此诗意在自比汤禹,开拓疆域,巩固边防,为万世江山震长策,替亿兆人民谋生存。而确实此行炀帝功成,是封建时代抵达西北最远的中国皇帝,也又一次的打通了丝绸之路。
再如《乐府·春江花月夜》:“暮江平不动,春江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清新雅致,深得山水诗神韵,虽然《春江花月夜》及《吴声歌曲》名,为陈后主所创,看似杨广此诗仍然延袭梁陈之风,词句并无新意,但他写春潮涨起,映衬春花锦簇似火,却用“平不动”的水波不兴之意,以静衬动,后两句春潮“将月去”、“带星来”,气势极为宏大,好似在极目远眺,江水涛涛于水天交汇之处,星月交辉,激荡迷离。与齐梁媚艳之风相比,更多了些刚健。
唐代张若虚“孤篇盖全唐”的名作《春江花月夜》既脱胎于此,全诗意境全由杨诗拓展开来。有了隋炀帝的水天激荡,星月闪烁的场景,才脱胎出“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名句,江潮连海,月共潮生。
但张若虚的思想也没有陷入前人的窠臼,而是推陈出新,蕴含着时间的流逝,抒发着游子的羁旅情怀,与帝王情怀的心境自然迥异。
故时人评之:“隋炀起弊,风骨凝然,隋炀从华得素,譬诸红艳丛中,请标自出。隋炀帝一洗颓风,力标本素,古道于此复存。”
隋炀帝这一文坛上的巨人,为何在历史上就成了矮子,被贬之以“炀”作为谥号?历史上所谓的“成王败寇”让杨广彻底的翻不过身来,人们观察事物也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了。
的确,杨广是一个失败者,一个时代的悲剧,但因为一些污点就全盘否定,不实事求是的态度也是不可取的,因为炀帝是暴君,就对他的一切嗤之以鼻,更不是客观对待事物的做法,
当人们在崇敬和赞扬着盛唐气象,盛唐诗歌的时候,这位亡国之君背对众生,把对后世的巨大影响留下,然后默默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