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越来越短了。
当阳光与地面几乎垂直,遮挡阳光的钢铁棚子就成为一座牢笼。许多女士的脸上,汗水裹挟着发丝与粉底,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马女士突兀地出现,在我瞄了一个个兵荒马乱的脸之后。那清晨河面般的脸总会显得突兀。
在湿热的山脉汇合处,按理说是没有人愿意在一块被暴晒的大铁皮下呆着的。我之所以在这里,是为了排队乘上索道,去到凉爽的山上避暑。
平原上的人质朴又含蓄,以前马女士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把手放在身前,向马女士道好。山脉里的人狡猾又热烈,马女士没有与他们打过交道,于是暂时还不清楚。
我这样说是因为,两位老人,一男一女,身材佝偻但看上去还算硬朗,在马女士面前开始谈论道德,尊老爱幼啦,助人为乐啦、子曰论语啦……
我暗暗偷听了,从高深莫测的话语与阴阳怪气的语气里,隐隐约约终于明白,全篇都是在讲个“插队”。
棚子外面的阳光兴奋得像杀了人。原本棚里里个个都像中了暑半生不活的人们,听到争吵的声音苏醒过来,加入围观,凑个人心,立足公道。
总所周知,争吵出现的根本原因无非两种,一种是一起做不了事,一种是一起说不了话。马女士的纠纷属于后一种。
山脉人古时与世隔绝,语言大多来自花鸟鱼虫,横冲直撞,虽然估计那老人读过几年书,说的是子曰,但加上山脉方言,听上去像是在开批斗大会。
人群向来是不求真相的,人群心中还在暗暗地想:这女人长的秀气,倒不像个坏人。嘴上却已经从了声音大的一方。
老人一声大吼:你这女人,刁蛮如斯!打翻了第一张多米诺骨牌,众人嘴上的天平纷纷倒向老人。
我把马女士拖着挤出牢笼的时候,牢笼里沸水般的局面已经稳定下来。因为长着黝黑的皮肤的保安和黝黑的警棍来到现场,并吓唬人群,令人群排好队。
于是围观的群人又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原因是原来围成几层圈的人群在混乱之中,都想要搏一个靠前的位置,人们就如同牛顿摆的钢球,前顶后撞。
原先排在末尾的人,乘着混乱冲上前去,搏到了一个靠前的位置,转身教育后代:做人啊,不能太老实,听见没?
许多人看在眼里,都不敢言语,也许因为那人得了利益,说得又对不上道德。于是在利益与道德之间,便难以取舍。
这是我与马女士的第二次相遇。在一个太阳杀人的白日。错过了向上的缆车。那天的天蓝得像一片深沉的湖泊,马女士在随后的交谈中没有谈起她上次谈论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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