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信宏刚说完话,全场的灯光就适时地暗下来。温尚翊靠得离舞台近,能看到他走下台开始准备。工作人员也开始行动起来,撤了舞台上多余的器具,只留一个麦架,还搬来了一条透明高脚椅。
片刻之后陈信宏从后台和舞台相连的转角走出来,一道追光从他头顶打下。
他脱掉了比赛时候的外套,穿着内搭的白衬衫,带着笑,背着吉他,拿着麦克风,头发看起来还稍微整理了一下,一步一步地往舞台中央走去。
温尚翊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首秀。那人也是被环在这样的追光里,而他的位置却从身边变到了台下。
好像注定要远远见证这样闪耀的时刻。
陈信宏在高脚椅上坐定,把麦克风架到麦架上,垂眸,开口温柔:“呐,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帮大家争取来的福利,所以,答应我,接下来的几分钟,大家不要大叫,乖乖听我唱好吗。”
温尚翊在一片「好!」声中又接到陈信宏的目光。
他很少见到这样的陈信宏。
两人相处的时间中,那人看起来总是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再不然就是嫌弃他,和他吵架斗嘴,互扔表情包,气死人不偿命。刚住一起的时候他就给陈信宏下了定义,是全宿舍楼里最不好相处的家伙。
可这几个月下来他才知道,陈信宏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那样。
真正的他,要比那层伪装柔软的多,也坦诚的多。
而现在,那人正站在他最引以为傲的舞台上,站在台上唯一的光中央,对着温尚翊笑。
*
陈信宏看着台下的温尚翊,手心已经满是汗。
他自诩是个做事一定要考虑周全的人,出道是,来节目是,和温尚翊的相处也是。
可事情慢慢发展,他才发现一切早就脱离了他的控制。
或者说,他发现根本无法控制。
温尚翊是那个无法被安排的未知。
不过想想,人活在世上,哪可能样样都被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总要有些意外。
于是他决定赌一回。
赌上我所有的勇气,换一个未知的结果。
陈信宏清了清嗓子,开始拨弦。
这首歌我学会用了三天,学会弹吉他花了一个月,做好心理准备到现在已经一个月半。
现在,我用这些和自己的一腔孤勇,能不能换来你?
他抬头凑近麦克风,目光从提词机移到旁边的温尚翊。
“这城市的风很大,吹走坦荡与浮夸……”
我记得那天晚上的风,记得那天晚上你的样子,没有防备,没有伪装,而我亦然。或许那是最早对你心动的时候。
那你呢?
他看到温尚翊愣了,而后目光开始闪躲。
*
陈信宏唱到第二句的时候温尚翊已经开始想逃了。
可他不行。
粉丝在后面,队友在身边,陈信宏在台上,大大小小的机器到处都是。
他不能逃。
也逃不了。
他现在知道陈信宏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站在提词机旁边了。视角好是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
那人可以站在台上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不用担心被发现的那种。
“……孤单的时候想起他。”
陈信宏的笑愈发柔软,眼睛被灯光打下的阴影盖住,但眼神依旧清澈。温尚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陈信宏是怎么知道的,又或许……台上的人,在那段时间里……也是这样?
“我听不见彩虹,我听不见晚风……”
你离开的那段时间,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彩虹只是彩虹,晚风也只是一阵普通的风,它们承载不住那份无形的思念。世间所有美好都只有经由人的词藻润色才能有摄人心魄的能力,可你不在,任何描述变得都没有意义。
“……这黑夜的梦太长,相反的星都会坍塌。”
昼夜交替变成了你回来的倒计时,除此之外再无用处。
温尚翊低着头,没敢看他,脑子里在跑马灯。
一幕一幕,全是这几个月来和陈信宏住在一起所发生的事情。
这个刚住在一起的时候气得他恨不得天天掐死一百遍的家伙,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嘴上骂他傻逼但实际上比自己还要更记得滴药的时间;和他推心置腹地聊天,露出脆弱又柔软的一面;在他酒醉的时候安慰他,把神志不清的他搬上五楼;在他从家里回来的时候给一个被自己故意把意思掰歪的拥抱,说「欢迎回来」;和自己跑去吃那些原本不那么热衷的小吃,被粉丝抓到后一边骂一边扯着他狂奔;给自己画画,帮自己救场,迁就自己……
共同经历过的一切被一点点累积起来好好地放在心里,可最后却被台上的家伙任性地用一首歌全部唤起。
陈信宏,你是要干什么?
“……我挡不住时间。”
你回来之后,我才发现时间其实很容易就溜走了。可之前却感觉那么难挨。
为什么呢。
温尚翊抬起了头,陈信宏从他眼里看到浓重的不解。
为什么呢。
“为什么……”陈信宏喃喃地唱出口,看起来更像在低语。
“为什么心仪久了,就会沦陷?”
最开始的陈信宏只是他对外界筑起的堡垒,而温尚翊就是那个攻城的士兵,但他手上没有矛也没有盾,只凭着自己莽撞的一腔热血,强硬地叩开了紧闭的城门,然后把那个缩在铠甲里的陈信宏杀了个片甲不留。
为什么呢?
答案昭然若揭。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观众席再次爆发出欢呼,此起彼伏的「阿信我爱你」和各式各样的尖叫一股脑闯进温尚翊耳朵里,可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应。陈信宏下台交还他吉他的时候温尚翊终于缓过神来,观众已经陆续离席,他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落荒而逃。
已经很晚了,他跑出录制室后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但不管怎么样,现在不能见陈信宏。
绝对不可以。
刚刚那一首歌,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陈信宏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办法骗自己这首歌是唱给观众的,毕竟那人全程盯着他。
可……
温尚翊甩了甩头。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了,没有被告白之后的欣喜——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否能算上一个真正的告白,有的只是无尽的慌张。
他站在录制室比较隐蔽的后门附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刚决定好方向就感觉自己背后不远处有个人。
他知道那是陈信宏。
“温尚翊。”
该来的总会来。
他慢慢转过身。
那人还穿着刚刚的白衬衫,但全然没了舞台上那股子气势,他朝着自己慢慢走过来,声音有些不可控的颤抖:“你……”
“你先别过来!”温尚翊觉得自己的心跳快要超负荷了,他站在原地甚至有些心悸,“我……我……”
陈信宏果然就停在了原地,像个等待裁决的犯人。
“我刚刚那首歌,就是你想的意思。”陈信宏稳了稳心神,话语间全是坚定,“我知道你觉得唐突,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我……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所以你学吉他……”
“是。”
“陈……陈信宏,我……”温尚翊组织了半天,发现自己的语言系统已经濒临崩溃。
“我不想逼你做决定,我知道你现在很乱。”陈信宏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但我一直在这,你可以慢慢想。”
他知道这次自己做得是有些莽撞了,温尚翊和他在此之前完全没有互相试探过彼此的心意,更别提告白场合还是这么不清不楚的舞台表演。
温尚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心跳不要那么混乱,但是徒劳无功:“我……陈信宏,不说别的,你确定那是你深思熟虑的决定,而不是一时兴起的玩笑吗?”
“不是。”
“可我……”
“阿翊。”
“你等等。”温尚翊放弃似的蹲下来,一只手盖着眼睛,“……陈信宏,你认真想想,我们……不行的。”
“……理由呢。”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信宏走到温尚翊面前,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慢慢想,慢慢说,我在的,拒绝……也没关系。”
“你……”温尚翊抬起头,从那人眼里看到一模一样的慌张和不确定。
他一下就被抽掉了所有拒绝的力气。
“……陈信宏。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好。”
“给我一点时间,我好好想想,我……我不想这么随意地回答你。我知道你准备了很久,但也请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好,我知道,不用勉强。”
“你……后面也会忙起来的,我也要进组,我们,我们分开这段时间冷静一下,我会回答你,但不是现在。”
“好。”
陈信宏蹲下来:“那我可以……先抱你一下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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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猜到吧(手动doge)哈我怎么可能给你们加番外的机会(揍)
歌的名字就叫心仪 写了二十九章终于点题了(爆风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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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之后不满意全部推翻重写了一遍(还顺便改了大纲) 我怕是真的石乐志
爆字数什么的当我没说过
我现在去肝下一章(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