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六十二篇
拿了钱除了买零食外,剩下的就是隐藏起来留着到电脑厅里用。我爱偷懒的毛病不止是在运动和劳动中,一个谎言在被揭穿前,我甚至都懒得花费心思去编造个新的。后来我去电脑厅的事被爸妈发现,懒可能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
那天下午放学回到家我依旧抱着旱冰鞋出门玩,一路滑到了退休站前的喷泉边。这时已经也有些孩子在玩了,粗略一看其中还有我们班的几个女孩子。虽然我很喜欢和女孩子们一起玩,但现在和她们比起来,对我吸引更大的却是竖立在不远处的电脑游戏厅了。
我也没有和她们多说话,打了个招呼后就接着心不在焉的滑自己的旱冰去了。绕着喷泉滑了几圈见没人注意,我就上了台阶往自由市场的方向去了。
像往常一样,来到市场二楼那间满是呐喊声和枪战声的房间里。给笑嘻嘻的老板奉上仅剩的几元钱后,就坐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台电脑前独自玩起了角色扮演游戏。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小时就到了。老板来后面拍拍我的肩膀,提示我时间到了还需不需要续费,我摇摇头说马上就走。但其实每次我都还会再拖一会,不愿意立刻起身就走的,这次也是一样。
又玩了一会,感觉有人有拍我的肩膀。这时正是游戏里的关键时刻,心想又是老板来催了,我也无暇顾及准备关了这个关卡就走。就这么头也不回的抖动了下肩膀,示意我知道了。可不一会又感到有人拍我,我有些恼怒的转过头来准备发作。
转过头看到的不是老板或者其他等着上机的小孩子,而是父亲站在我的背后。他一言不发有些怒极反笑的盯着我看,我感觉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了脚。父亲示意了我下就往门外走去,我赶紧跟上去。
出门时我吓得忘了拿旱冰鞋的事,父亲看到门边的旱冰鞋子后转头问我是不是我们家的。我这才想起来,点着头有些害怕的上前把鞋子提上。就这么跟着父亲一路下了自由市场二楼,往家的方向走。
父亲路上一直也没说什么,我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边忐忑的想着回家后的遭遇,一边纳闷父亲如何找到我的,感觉父亲就像是侦探一样。路过退休站前的喷泉时,看着大家还在欢快的玩。
看着她们玩我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不如就在这里玩了。至少现在我不会面对这么大的压力,还能开心的笑笑。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指望着父亲能破天荒的对我网开一面。
跟着父亲走过旱冰场时,父亲对底下滑旱冰的几名小男孩说找到我了,还谢谢他们。我看了他们一眼,才发现是班里的同学,这才明白父亲如何知道我去玩游戏了。
他们是知道我常去玩电脑的,我在学习上没有特长引人注目。但一找准机会,我就要和他们说点关于我放学去玩电脑游戏的有趣经历。他们也许不能像我一样这么频繁的玩电脑游戏,看到他们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意时,我感觉满足极了。
放学回到家后,如果晚上没法再出门玩,我也不会觉得太遗憾了。就好像白天过得已经很满足了似的,不知道为何会这样的感觉。就这样吃了饭安心的坐在自己的小屋里做作业,伴随着天色渐渐暗去打开桌上台灯,继续消磨着时间。
而现在轮到我羡慕他们了,我带着恨意看了看这几个男孩子。他们也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退,父亲似是发现他们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变化。回过身来怒笑的看着我说,怎么?你还想报复他们吗?我赶紧把充满恨意的表情藏了起来,转过脸有些害怕又有些无辜的看了看父亲。
之后回到家把旱冰鞋放在门边,父亲坐到客厅沙发上让我自己跟母亲去说说都干了什么事。母亲看着我耷拉个脑袋过来,似乎猜到了。等我说完今天玩电脑的事后,母亲说难怪我每天滑旱冰这么积极,原来又是谎话。
接着父亲就审问我哪里来的钱,我不敢说是偷家里的。就只是偷偷去玩电脑这一项已经是重罪了,如果我再供出偷钱的事,数罪并罚的果子我肯定是吃下去的。于是又展开了想象力,临时编起了瞎话。还是把责任都推到了奶奶身上,说钱都是奶奶给的。
父亲立刻拿起电话跟奶奶对峙,奶奶被我这样拉下水好几次,应该也有些生气。父亲挂了电话后,看着我说奶奶没给钱。母亲在一边听了后气的说,死不悔改,还在骗人。然后转身就回自己屋里关上门了,那意思是这次的教训是不会出来再帮我求情了。
听了两边的答复,我感觉自己直往深渊里掉,奶奶不帮我圆谎了,母亲也不救我了。难道这次偷钱的事就要曝光了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回答父亲。
父亲耐不住性子站起身来就准备抽腰带,我回过神来赶紧在脑中搜刮着可以用到的谎话,指望着能靠随机应变能救自己一命。我硬着头皮说我是偷了奶奶的钱,她自然是不知道的,刚才着急说错了话。就这么生硬的改口,把自己之前信誓旦旦编出的谎话全部否定了。
父亲气的笑了起来,这是极其危险的信号,下一幕不出所料应该就是皮带落在我身上的画面了。我赶紧举起手来挡住脸,一边往后仰一边害怕着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听到父亲去接电话的声音。慢慢张开眼睛,透过指缝看着他正弯着腰拿起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父亲听了一会哼哼哈哈的,情绪好像也稳定些了。抓着皮带的手松开了,身体也慢慢的坐回了沙发上。
看着父亲这样的动作,虽然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但我心里轻松了不少。这样的救命电话之前也有发生过,估计是父亲那位好朋友打来的,工厂可能有什么事情需要他赶紧去处理。
那几次也是遇到父亲正好要抽我,接过电话聊了一通后父亲就赶紧穿上衣服出门去了。出门前放下狠话,说回来再收拾我,然后让我或站或跪的等着。
遇到这样的事情概率不是很高,但只要发生多半我就能躲过一劫,还真是不错。所以我即将被教训时,最盼望的就是电话声响起来。心中默默感激着电话那头父亲的好朋友,总像是水浒传中的及时雨宋江,救我于水火之中。
等父亲走后,我罚不了多久的站或者是跪。母亲就会过来喊我自己去洗手间里洗洗满脸的泪水,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父亲回来多半也不会再教训我了,顶多就是喊我过来严厉的训斥个十几分钟。
但后来父亲似乎知道了我的期待,他也学会了一招。有次我即将被教训时,习惯性的看向茶几边的电话,父亲冷笑着拿起电话来摇晃着给我看。向我示意后面的那根电话线已经被他提前拔掉了,现在电话的铃声是不会打断即将发生在家中的惨事了。
看着这根救命稻草也被剪断,我是挺绝望的。我深刻的感受到心中如果本身没有期待,就不会为失去而感到痛心和绝望了。
这次是父亲主动打的电话,挂了电话后又忘记了拔掉电话线。那种被电话救起的久违感浮上心头,有些陶醉。但不敢表现出来,怕被父亲察觉,就这么站着保持着浑身僵硬的感觉。
等父亲放下电话后,重新看向我,从他的眼中能看出火气已经消减了很多。但并没有要立刻穿衣出门的意思,也不知道这次电话是谁打的,看着父亲坐着不动我稍微有些疑惑了。
父亲开口说刚才是奶奶打的电话,大概内容是奶奶突然想起来之前确实给了我钱的事。我听得心里一酸,奶奶没放弃我到底还是疼我的。我把护着自己的手放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知道为何我竟高兴不起来。
看着父亲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就这么的草草的训斥我了一番就让我回屋写作业了。这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我也不知道这次经历有多长时间,总是有些疲累的。
关上房门打开屋里的台灯,不一会,母亲的房门也打开了。听着爸妈边走动边聊天的声音,我的心也彻底放下来了。家里的暴风雨算是过去了又恢复了平静,一切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我坐在凳子上开始琢磨着这次自己的得失,失去的无非就是滑旱冰的时间,以及新增了父亲更加严格的时间管控计划。但好歹免去了一场痛苦的教训,这买卖看起来还是很合算的。用有些冰冷的手摸了摸脸颊,感觉到顺着眼睛往下有两道熟悉的痕迹,那是眼泪被脸部的高温烘烤过后留下的痕迹。
感觉着面上的凉意和手心中的暖流,身体止不住的就打了个颤。我坐在这张凳子上傻傻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我这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