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拾麦穗的路人
今天是侄女的生日。让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侄女小时候的那些事,记忆里还清楚地记得侄女出生的那个冬日。
冬天是农闲季节,生产队把村后的河床抽干了挖河泥,用河泥作为肥料覆盖麦苗。这一举措给村民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不便,尤其是我们家大嫂马上要生产了,而河道还没畅通,平时村民上医院都是走水路,现在隔壁大伯家的小船也面向下搁在了场地上。面对这样的情况,父亲与母亲商量着,到时候借村子里某户人家的躺椅,母亲还专门上门跟人家打好了招呼。
那天半夜里,大哥来敲我们的房门,说大嫂在肚子疼了。母亲和父亲赶紧穿衣起床,一边分配着任务。母亲说她要烧点益母水带着,等生好了就可喝上。我也赶紧穿衣起床,跟着父母亲来到大哥的房间。
只见大嫂半个屁股坐在床口上,痛苦地申吟着。母亲询问了一下情况,安慰着大嫂。接着大人忙去了,父亲与大哥去借躺椅了,母亲在外间忙着烧东西,收拾要带往医院的日用品,我在里间陪着大嫂。看着大嫂痛苦的样子我很害怕,我就“阿姐、阿姐”地叫唤着她,大嫂就强忍着痛对我说:不要紧的,生孩子是这样的。
感觉时间过得很慢,过了好久,父亲与大哥才借回了躺椅,母亲也烧好了益母水,烧好了粥,装在保温瓶里。大嫂躺在铺好被褥的躺椅上,由父亲大哥抬着,母亲带上装日用品的包裹跟在后面,出门时不忘叮嘱我几声。
我继续回到床上睡觉,天亮后起来去上学,记得是上小学四年级吧。那天的课我没有听进去,心里一直想着大嫂怎么样了,生了没有。中午一放学,我就拔出脚往家里奔,远远看到母亲依在门框上,在跟二伯母聊天,我只听见母亲在感慨:我想不到哎,这样年轻就做阿婆了。我们那里管“奶奶”叫“阿婆”。我赶紧问:大嫂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啊?母亲说:是妹妹啊,长得很好看,你以后就做娘娘啦,要带好妹妹哦。我做娘娘(姑妈)啦!我一下子开心起来了,刚才的担心全烟消云散了。
下午开门办学不上课,吃过中饭,我就迫不及待地往镇中心医院赶。一路上连奔带跑,一路上想像着小侄女的模样。跑到医院,找到大嫂的病房,看到大嫂的脚边有个襁褓,我凑近一看,小侄女皮肤雪白,五官端正,鼻梁高挺,嘴巴小小的,浓密的头发粘在额头上。我一看到,就喜欢得不得了,弯下身子,朝着小侄女的额头亲上去。只听大嫂在喊:不能亲的啊,没洗过,脸上还有血迹呢。她喊也来不及,我早就亲上了一大口。这件事,后面就一直被家里人取笑。
在侄女出生前,一家人都宠着我。现在侄女来了后,全家的重心都围绕着侄女了,刚开始我很有失落感。记得那时小哥给侄女买了条连衣裙,淡绿色的确良料子,胸前绣了花,侄女穿了很漂亮。嫂子特意带侄女去镇上照相馆拍了照,侄女穿着新裙子坐在木马上,照相馆里印了大大小小好几张照片,在橱窗里展出。当时我就又羡慕又嫉妒,心里责怪小哥为什么不给我买条裙子。母亲就一直教导我:你小时候是哥哥们疼你,现在开始,侄女侄子一个个要出生了,轮到你要来疼他们了。
十多岁的年龄,真是贪玩的时候。自从有了侄女,我玩起来就没那么自由了。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是跳橡皮筋,每次玩这游戏时,一会儿要绷橡皮筋,一会儿才轮上跳。绷橡皮筋时,我就抱着侄女,轮上我跳时,我就把侄女交给同伴抱。可侄女她不要别人抱,总是大哭大喊地,令我跳得也很不安逸。
侄女小时候有段日子跟母亲睡,每天夜里啼哭。我与小哥就写了好几张纸头去桥头张贴,还在家里念叨:天茫茫,地茫茫,家里出个夜啼郎,人人走过念一遍,一夜睡到大天光。可我们念得嘴巴也酸了,侄女夜啼的劲头却一点也没减少。
侄女小时候很娇的,不好好吃饭。大嫂或者母亲给她喂饭时,我在旁边不断地逗她,逗得她开心了,才张开嘴吃口饭。有一阵子,她喜欢上了看猪猡。我家在生产队仓库的旁边,生产队的养猪场里养了不少猪。每当喂饭的时候,大嫂或者母亲抱着侄女在猪圈的外面,我或者小哥跑到猪圈的里面,把猪往外赶赶到运动场上,侄女看到了猪猡就开心了,趁机喂她一口饭。
一知不觉中,侄女长大了。侄女读初中时,我正好在她就读的学校当教师。大哥说:不管怎么样,侄女交给你了,你要关心她督促她,让她考取学校跳出农门。大哥的话让我觉得责任重大,我尽着自己的最大努力,侄女也很懂事很要强,初中毕业考取了幼儿师范学校,当了一名幼儿教师。
一晃,侄女也已人到中年。我常想,如果不是我远嫁他乡,我与侄女的关系,应该更亲密些。
那些血脉相连的记忆,随着年龄的增长,非但没有遗忘,反而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