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到公园散步,偶然发现了一棵当前比较少见的树种——榆树,勾起了我对儿时榆树的回忆。
小时候,我家院子里有棵挺拔高大的榆树,见证了我愉快的童年时光。特别是她在春天冒出的好看又好吃的榆钱儿,更是令我终生难忘。
早春四月,在万物复苏、争奇斗艳的季节,榆树既不长叶,又不开花,反而长出一撮撮比一分硬币略小,中间有突起的榆钱儿。可别小瞧这榆钱儿,可是美味。小时候,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样子,那个时间,我家下饭的香椿芽还没有下树,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东西,倒是这榆钱儿,浅绿色又带点嫩黄的榆钱儿,吃起来甜甜的、黏黏的、嫩嫩的,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芳香,正和那时候没零食吃的小孩子的口味。这还不算,勤劳的母亲绝不会浪费这上天所赐的宝贝,榆钱儿成熟的季节,母亲把榆钱儿摘下来,淘洗好了搀上点那时候稀有的白面,锅底抹上一层薄薄的油,摊成香喷喷的榆钱儿饼,那是上好的美味。做榆钱儿的时候,我和二哥表现最积极了,围着母亲跑前跑后,大哥用杆子打榆钱儿的时候,我俩忙着在地上捡拾,母亲淘洗和好了面,还没等上锅,口水早咽了好几次了,等榆钱儿饼出锅的时候,我俩小心翼翼的将饼子捧在手里,仔细闻着那甜甜的香香的鲜嫩的气味,好长时间舍不得下口。等入口的时候,用牙尖衔着饼子边,舌尖儿抵着,迎着饼子的热气,一点一点的品味着沁人心脾的气息。品味久久,才会逐渐大口的下咽,此情此景,至今难忘。
可惜,这么好吃的榆钱儿饼并不常吃,榆钱儿只有几天的嫩黄时候,等过几天老了、柴了,就没法吃,还没法像香椿那样储存,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榆钱儿饼最重要的作料白面,那时候是稀有的,每年生产队按每口人十来斤分给各家,平时舍不得吃,只有亲戚来或者过年过节的时候才做成水饺或者面条吃,就是这榆钱儿饼,有时候也是母亲狠狠心挤出来做给我们吃的。
吃过榆钱儿饼,不能不提榆树下面的知了龟。早春过后,温度渐高,高大的榆树变得枝繁叶茂起来,等到夏天,也许是榆树的树汁的味道甜甜的原因,榆树特别招蝉儿的喜欢,榆树枝上总是有蝉儿趴着,叫个不停,我和二哥年龄小,不会粘蝉儿,但是一场夏雨过后,榆树底下的地面上,会出现密密麻麻的榆钱儿大小的空洞,那就是知了龟要出洞的时候,也是抠知了龟的最佳时机。要说抠知了龟,二哥是这方面的行家,眼睛最尖,等大雨一住歇,二哥就急急的出门到了榆树底下,等空洞还只有豆粒大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用小指头或者细树枝把小洞挖开,会发现知了龟举着两个大钳子正在像挖掘机的挖斗一样往上挖土呢,准备结束四年的黑暗生活到光明的世界里,二哥这时候就势抓住它的两个钳子,得意的把它提出来,“出来吧你”,这时候,不远处的我会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过去和他分享喜悦,并收缴他的战利品,心里美美的、又有点酸酸的。二哥很享受着抠知了龟的过程,但是玩耍知了龟一般是我的专利。
知了龟在蜕皮前是很丑陋的,也没什么好玩。从土里抠出来的知了龟,要先把它洗干净,拿到蚊帐里,用它的两个大钳子勾住蚊帐,一个晚上过去了,第二天就能看到蝉的成虫和一副蜕过的知了龟皮,黑黑的个头,透明的翅膀,与那个丑陋的知了龟比起来,很难相信蝉就是从那个丑陋的臭皮囊里褪出来的。之所以把知了龟放在蚊帐里蜕皮,是因为怕它蜕完皮翅膀硬了之后飞走。至于蝉到底是怎么从那副臭皮囊里蜕出来的,我做过好几次的努力,想在晚上睁大眼睛看个究竟,可老是不争气,还没等到它开始动作,我已经沉沉睡去,所以一直没有成功。
那时候小孩子没什么东西玩,蝉算是比较好的玩物了,拿根线拴住蝉的脖子,另一头拿在手里,看着蝉嗡嗡的转圈飞,就可以玩上老半天了。母亲则可以放心的做她的事情,喂猪、喂鸡……不停的在院子里屋子里走来走去。
年复一年,我们伴着榆树,榆树伴着我们,一起长大了。大哥快成年了,到了要说媳妇的年纪,该给他盖房子了,这棵伴我们成长的榆树,到了做出它毕生贡献的时候了。树干做房梁,主枝做檩条,接近树根的部分可以做家具,就连小树枝,都做了芸豆攀爬的架子,那些剥下来的树皮,把里层撕下晾晒干了可以碾成面,和在红薯面里做榆树面大包子,黏黏的、甜甜的,带着榆树汁特有的味道,也是母亲很拿手的面食。
这棵大榆树,离开了养育它的土地,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为我们家做着贡献。
难忘的大榆树!
难忘的榆钱儿饼!
难忘的知了龟!
难忘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