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食忆岁月
文 李伯强
民以食为天,吃在人的一生如影相伴。在乡村中,两人见面第一句,“吃过吗?”,回应一句“吃了”,便擦肩而过,各奔东西。吃了,才有力气干活;吃了,才能活下去。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儿时,大家都吃完上顿,愁下顿。生产队,集体化,出工时人多热闹,干活出力少。地产量更少,一家分的口粮一篮子盛完,食不果腹。村里的松哥正是半大小子,长身体,特能吃。他家开饭前,其父先每人发一碗温水,喝完再盛饭,并只盛半碗稀玉米梗粥。半碗稀饭伴一碗温水,不一会儿,松哥又饥饿难忍,满村寻找吃,什么也没有。太阳下,墙角边,或坐或半躺男女老幼,大家面黄肌瘦,无精打彩,熬着缺吃少穿的日子。
上学的学生,吃的都是红薯粉伴其他杂粮制作的窝窝头,也只能顾住命,易得胃病。这种难吃的窝窝头每天也就一俩个,更不要说菜什么的。当时学生中有个叫齐忆田同学后来当县委书记了,每提到那段岁月,总是感慨的说,罪都叫那时的人受了,福都叫现代的孩子享了。不可口、不喜欢吃的饭菜,你的孩子动筷吗?
青黄不接的二、三月来临了,家家户户囤里无半粒米了,吃已是火烧眉毛的事。树的嫩芽,树皮都混合其它杂粮煮煮吃。松哥家人多,大孩喝更稀的粥只几口见底。怎么办?只要大人一不注意,就偷抢小孩的粥喝,小孩子吃了几次亏,学精了,每次喝粥前先向碗里吐一口口水,大孩子才老实了,不抢粥喝了。松哥家吃饭再不发生大孩偷吃小孩的饭。
当时富余的家,也就是顿顿能吃上饭。刘狗子家最富,他父亲当时是村长,哥哥是生产队长,别人家的大孩子饿的倚墙角,小孩子围着娘有气无力的哭叫,他却满街乱跑,从不说饿的慌。生气的娘也无力打孩子,只是埋怨,“儿啊,你出生的不是地方,咋不投生富贵人家。”
饥饿的村庄,无精打彩的太阳,一片荒凉。人们看见所有东西,首先想到这东西能尝尝吗?邻居王叔每回忆这段难忘的岁月,总是感慨万千。闹饥荒最厉害时,三四天都揭不开锅,命都顾不上。实在饿的无法时,他步行去7o多里远的一位亲戚家里(他们那里情况好些),去讨饭活命。过几天,亲戚煎一锅玉米面饼送给他们家,并护送着他回家,一来一回这位亲戚他步行1百5o多里的路,路上饼子也没舍得吃一口,到他家里也没吃上一口饭,王叔他们家里也没任何可吃的。现在,王叔每想起这件事还热泪盈眶的,活命的面饼,养命的口粮。现在,给孩子说说当年经历的苦日子,孩子们总是笑笑跑了。
柔和的春风来了,农村的春天来了。承包土地的农民很快不愁吃了,吃上了梦寐以求的白面馍馍。刘狗子家麦入囤第一天,做了一大锅白面新馒头,并炒了一锅好菜,刘狗子的爷爷美美的吃2个大馒头一碗菜,吓的刘狗子的父亲连连劝阻,被老头子连声痛骂“不肖子孙,不肖子孙”……谁再也不敢挡刘老爷子痛吃海喝的道。
第二天,刘狗子家哭声震天,刘老爷子吃的太饱撑死了。全村人大惊,谁也不敢让家人随便大吃大喝了。慢慢的,人们都能吃上象样的饭菜了,也不出现傻吃的了,也不稀罕别人家的饭菜了。
吃饱了,有点钱的人已能上城里逛逛,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土”了,吃的只是饱,穿的只是裏体。可一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的,成为城里人,吸引着一代人作为梦想。城里:吃,进馆子;穿,买商场的时装;住,高大的楼房;人,也打扮的漂漂亮亮。乡村:吃的大锅饭,穿的土布衫,住的低矮溜肩房,人也穿的土里土气。
大人们有了想法,才有动力,于是开始用心培养孩子努力学习,同时自己开始努力挣钱。
有的农村人通过努力奋斗实现了自己的城市梦。进城后,自己马上变的靓丽,想尽快融入城市,像个城里人。过一段,自己又倍感失落,发现,繁华属于城市,富贵属于别人,自己属于过客,家里的老人更与周围格格不入。老人们习惯了,窜东家入西家。习惯了,吃饭时,二三合成一群,四五聚成一伙,漫天云地的边吃边聊着。在城里门一关,各家如隔天涯,门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老人们住上两三天便闹着回家,回农村老家。
后来,人们再见面,顺口就招呼:“最近有活干吗?”,“没”立刻各奔东西;“有”马上亲热聚在一起,吃已不是主话题,打工挣钱成主流。
变化最明显的是孩子,面黄肌瘦的样子成了历史,从庭院里跑出来的小胖子越来越多。生活好了,小胖子多了,邻庄有个小孩十二岁,体重160多斤,众人皆说,他妈妈太娇惯他了,孩子早早发福了。成年后,女孩子都嫌他太胖,很长时间没成亲,把他妈愁的不得了。
现在,物质丰富,生活富足,人们不再见面来一句,“吃过吗?”一是土,二是感到不可思议。你又不请客,问我吃不吃干吗?而是“你好”,是啊!只有活的好好的才能做到: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实现饱饱眼福享享口福。
2017 12 18 晚上原创 2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