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次了吧。才十分钟。”苏小放下手中的笔，叹了一口气，扶着他的奶奶上厕所。
苏小的奶奶今年九十岁，从2011年起罹患阿尔兹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奶奶平时住在苏小伯伯的家里，但是近来的一段时间伯伯出差把奶奶暂时地“寄放”在苏小家里由苏小的爸爸照顾。
苏小扶着奶奶上完厕所，把她安顿在一把躺椅上，继续写作业。苏小觉得自己也是怪可怜的：明天学校布置的作业都来不及写，还要帮自己爸爸照顾奶奶。写数学题的时候，苦思冥想得出一点思路，等带奶奶上完厕所回来又得再算一遍。
苏小的爸爸是个教师，每天都要批改学生的作业或者备课，即使是周末时间也不宽裕；苏小的妈妈不上班也不工作，理论上来说很空闲，但是他的妈妈每天都要和她的女性朋友们出去玩然后把照片发朋友圈，饭都不回来做别说照顾奶奶了。今天，苏小的爸妈都不在家，照顾奶奶的“重担”就落在了苏小身上。
“喂，你在这里坐着，我先回家去了。”奶奶说完，双手撑着躺椅的扶手准备站起来。
“诶，又来了，”苏小嘀咕一句，“奶奶，你先坐着吧，别乱走。你要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拿哦。”
“不了不了，我要回家。”奶奶不听。
听爸爸说，奶奶之前在伯伯家里断了四根肋骨，大腿骨也断了。爸爸去学校之前叮嘱过不要让奶奶走动，上厕所的时候要扶着她，她走起路来都要痛。所以苏小得先稳住奶奶，不让奶奶“回家”。
“奶奶，”苏小从课桌前离开，把奶奶的肩膀用手轻轻地按下去，“你先坐一会吧，我给你拿点软面包。”奶奶对面前这个不让自己起来的男孩子很不友好：“你干什么？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的吗？都说了要回家了，你还不让我回去。你知道我家里几个孩子吗？他们都等着我去做晚饭。”这种级别的谩骂苏小觉得像蚊子哼哼，丝毫不能让苏小生气。苏小从课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达利园的软面包，帮奶奶剥开包装袋，又把软面包一点一点掰成五小份。
“来来来，奶奶吃点面包。”
奶奶用双手接过软面包，慢慢地放在嘴里“咀嚼”。奶奶没有牙齿，她只能吃点软食。
“奶奶，慢慢吃。这儿还有”，苏小指着另外四小份软面包，“奶奶，你要一只软面包吃上一个小时我就轻松了。”苏小像是对奶奶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奶奶吃着好吃的软面包完全不理会苏小，也只有在吃东西时奶奶才不会说“回家”然后起身乱走。苏小乘机写作业，他要把这道有了思路的数学题做出来。
“你妈又把上厕所时候用的纸放到锅里了。你叫你哥把她接回去！”苏小的妈妈今天难得没有和她的朋友们出去玩，她在家里和爸爸吵架。爸爸在书房改作业，听到妈妈的话很不舒服。他把笔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什么你妈你妈，她也是你的妈妈啊，再说了她年纪都这么大了，你能不和她一般见识吗？”
“我一般见识？你妈把厕纸放到锅里，我能不生气吗？晚饭用这锅吗？”
“晚饭晚饭，你这几天在家里做过饭？一天天死出去玩，苏小在家里我都让他自己做饭，还要给我妈吃……”爸爸还没说完，妈妈就把锅摔了过来。
苏小在自己的房间里听到了锅和陶瓷地板接触的声音，这声音让他心碎。
“外面吵架了啊？”奶奶这个“始作俑者”悠闲地吃着苏小给的酥饼问到。
“对啊，夫妻关系不好呗，奶奶你慢点吃，别理他们。”苏小笑着对奶奶说，他的眼泪噙着。爸妈因为奶奶的事情都吵架好几回了，他不觉得奶奶很烦，只是相对于妈妈，奶奶是外人。苏小不可能要求妈妈对待奶奶像对待外婆一样好。苏小的外婆还在的时候，妈妈每天都要做好饭然后开车送到她家喂她吃。他只是希望妈妈对待奶奶能友善一点也不用因为奶奶“调皮”而和爸爸吵架。
“还要，你快点给我。”
“奶奶，你先别吃了，你都吃了一、二、三……，你都吃了六只酥饼了。等下再吃，我给你倒水。”
“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才吃了一只酥饼。”
苏小不理会奶奶，过去给奶奶拿水杯。客厅，爸妈还在吵。苏小觉得头疼。
“奶奶，来喝口水。小心点，有点烫。”苏小吹气加速热水冷却然后把水杯递给奶奶。
”我和你说哦，”奶奶喝了一口水，“我的儿子和儿媳的关系可不像门外的夫妻那，他们几乎都不吵架。儿媳妇对我也很好。”
“哦哦，那奶奶你儿子真厉害啊，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苏小说完，小声地说了一句：“门外吵架的两人就是你的儿子和儿媳。”
“我还有一个孙子，告诉你哦，他出生的时候一直哭，我一抱他他就不哭了。”
“对啊，奶奶你那时抱着他哄着他直到天亮。”苏小鼻子一酸，他很想扑到奶奶怀里哭。
“你是哪家的小孩啊？你也听说过啊？”
“我听我爸爸说的。”
“哦哦，还有一次下雨天，我孙子独自走到我家里来然后大哭，他的爸妈没去接，小家伙没带伞，我家里离他上的小学比较近。”
奶奶说的话很难理解，她说的话不遵循中文语法，但是苏小的眼眶还是湿润了：那次下雨天，苏小冒雨走到离学校近的奶奶家。他的爸妈从他读小学开始就不接他。奶奶用毛巾擦干苏小发丝上的雨滴，给苏小做了一碗放满鸡蛋丝的面。然后打电话数落了他的父母给苏小”出气“。
奶奶眼中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为什么我们可以接受小孩子犯错却不能接受家中罹患老年痴呆症的老人糊涂？
为什么老人从小不辞辛苦地带大下一代而下一代却不善待老人？
照顾老人是义务也是责任为什么还有很多老人三餐都成问题？
我们也会老去我们的下一代能善待我们吗？
苏小在他的日记本上写下的问题，他算不出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