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坦布尔的北面,远离喧嚣。远离是非。远离权利与荣光,远离盛名在外。
公共交通系统都不太发达,不过在我已经习惯了动辄十公里的徒步,所以也还好。下了公交,一路都是没有树荫的大太阳,城墙只剩下一半,路上行人寥寥,多是带着头纱的妇人,低着头,碎步从我身边经过。
走着走着,头顶突然有大片的鸽子飞过。似乎要到一个不寻常的时刻了。果然,十点整,天空飘起了悠扬的诵经声,我顺着声音前往,不知不觉偏离了我自己的方向。几个转角之后,找到了这间教堂。巨大的圆顶,质朴的水泥,没有华丽的装饰画和雕塑,虔诚的信徒们静默而安详。
我意识到,我闯进了真正的伊斯坦布尔。
风光褪色,时间放缓,没有浓墨重彩的光影,也没有用力的证明。生活本该是平淡的,甚至有些索然无味的。而这份念想,一如歌中所唱的那样,平淡岁月里的星辰。
谢谢,谢谢,谢谢。
我没有进到教堂内部,远远看着。不是说么,局外人要有局外人的样子。
很多时候我们都有着入戏的冲动,这也想试试,那也想试试,因为年轻嘛,都鼓励年轻人去闯闯嘛。随着不断的尝试,就不断的失去了年轻,除了一地鸡毛,并无太多建树。慢慢的,就学会了远远看着,去共情那一份感受但不打破,去欣赏某一种姿态但不指手画脚,回头,在自己的路上也多出了几分笃定,多出了些不易被环境打扰的笃定,不会被评判侵蚀的信心来。
告别了这份偶遇的机缘,我接着回到了原来的路上。
我的目的地是一个博物馆教堂,有很多贴金的壁画。但去到的时候才知道,现在这个博物馆的壁画正在修缮,只开放30%的内容。当时有些恼火,我找了两个小时的路才找到这个小破地方,现在告诉我只有八张画可以看?!
进到里面,也没有很好的心情去看了。现在想来,那几幅画也真的很棒,也在我心中埋下了深深的种子,让我对贴金画有了额外的偏爱。有机会,还要再回去拜访。
多少当时只是道寻常,在过了几个路口时,才意识到弥足珍贵啊。
原本有一上午的时间留给这个博物馆,结果我一刻钟就出来了,想着反正也没有什么计划,不如就走走看看吧。
这个博物馆藏在生活区里面,周围有很多生活着的伊斯坦布尔人,还有教堂和学校。这一块的地势也和城区中的不同,城区都是平坦开阔的,而这个区域则是丘陵地带,道路的坡度很大,有上山下山的感觉。整个片区都没有楼房,全是独门独户的小平房,不少有心的房主把外墙刷成了鲜艳的颜色,一些还涂成了有规律的色块。琉璃窗户在阳光下像糖果一样泛着甜蜜的光,爬山虎从窗边经过,一幕一幕,好喜欢。
刚好还碰到了一群应该是刚放学的初中生,五六个姑娘,也穿着校服,但是很好看的海军服,嬉笑打闹,可能因为聊得太投入了,在经过我这个外国人的时候,也毫无觉察。
想起自己路过的那些中学生,慢慢也能体察到一些细微的差异来。泰国的中学生,天青色的校服和腼腆温柔的笑,推着自行车聚在校门口的小摊贩前;日本的中学生,黑色短裙白衬衫和天真有爱的笑,和闺蜜手挽手的进了一家精致的小文具店;而土耳其的中学生,一身藏青色的运动套装笑的热烈真诚,在小巷里欢歌奔跑。
一样的青春,各自灿烂。
可能走了有两个多小时吧,下午三点。我终于走到了河边上。坐轮渡到了河对岸,前往另一个博物馆。是个儿童博物馆。去拜访各地的儿童博物馆也是我的一大嗜好,可能因为做过儿童教师的原因吧。从儿童博物馆里,可以看到这个地方的教育方式,而怎样的教育,就会有怎样的人,就会有怎样的城市风格。
伊斯坦布尔这个博物馆有个很有名的数学思维博物馆,作为一个来自大天朝拿着华罗庚金牌奥数教练称号的数学老师,不分分钟秒掉你们简直对不起自己刷过的千题工程啊。
然,我错了。
土国的思维拓展游戏分分钟教你重新做人…
其中有一关是如何用木块搭成一座多层桥来,没有连接助力,所以必须要相互借力,才能把桥撑起来。我想起了我在中学时代画过的所有受力分析图,却依然搭不好这座桥。一个五岁的宝宝坐在我边上看着我一次次搭上一两次,又一次次桥塌了,聚精会神。这份专注又给我增加了山大的压力。最后最后,一个多小时,搭了四层吧。
可以了。再不走老板要关门了…
下午六点,被赶了出来。那个小朋友也还不肯走,被妈妈拖走了,他似乎和我告别了,但我听不懂,就是朝他挥挥手,她妈妈冲着我笑,也和我挥挥手。我们没有说一句话,但这份轻柔的连接却让我觉得异常温暖。
阳光和中午那会比起来柔和了很多,时不时有海鸥三两只划过多云的天空。
我在这夕阳下不着急的走着,苏莱曼清真寺在对岸辉煌如故,几根高耸的他柱象征着身份也象征着某些隐约的牺牲。
温度和微风都刚刚好。心情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