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笔记本上抄录的李冶《八至》,指尖划过“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这二十四个字时,心里像被初春的细雨打湿了一片。明明是千年前的文字,却精准戳中了此刻的心境——那些曾以为“至近”的情谊,在岁月里慢慢变成了“至远”的沉默;那些曾觉得“至关重要”的期待,如今也在时光里沉淀成了“不必强求”的通透。
八至
唐 李冶
至近至远东西,
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
至亲至疏夫妻。
诗意:最亲近又最疏远的是东与西:它们看似永远对立分隔,隔着遥远距离,却又因彼此的存在才被定义,在同一空间里相互依存;最幽深又最浅显的是清澈的溪流:水面清澈时能看清水底石子,显得浅显易懂,可溪流的源头、流向和水下暗涌又藏着探不透的幽深;最高远又最明亮的是日月:它们悬在高空离人间遥远,却总能用光芒照亮大地,成为最耀眼的存在;最亲密又最疏远的是夫妻:本是携手相伴的至亲,能共享喜怒哀乐,却也可能在岁月流转中因隔阂变得形同陌路,成为最难以捉摸的疏远。
诗里的每一对“至”,都藏着生活最真实的辩证。就像小时候和发小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住彼此家、分彼此的零食,那时觉得这份情谊会像日月一样“至高至明”,永远亮在生命里。可如今发去精心写的文章,却石沉大海,没有回音。不是谁做错了什么,只是我们都被生活推上了不同的轨道:她忙着柴米油盐、孩子学业,我沉浸在诗词的世界里深耕,轨迹岔开了,距离自然就远了。这大概就是“至近至远东西”的无奈,也是常态。
想起曾读杜甫的《客至》,“舍南舍北皆春色,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满是热热闹闹的敞开与期待,像冬日里的暖炉,让人想靠近。而李冶的《八至》却像一汪清溪,“至深至浅”里藏着冷静的清醒——关系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亲密时可以是“至亲”,疏离时也可能成“至疏”,就像溪水有时清澈见底,有时又深不见底,全凭水流自然。
有人说李冶写这首诗时或许孤独,被世事排挤,才在文字里悟透人情。我倒觉得,这份孤独里藏着一种力量。就像现在的我,日更公众号、研究诗词,有时会因数据冷清、亲友沉默而失落,可读到“至亲至疏夫妻”时突然释怀: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能同行一段已是幸运,不必强求永远同行。重要的是在关系的聚散里,守住自己的节奏——就像我守在书房里读诗、写文,哪怕暂时没被旧友看见,也在为那些真正懂诗词、懂这份坚持的人铺路。
千年前的李冶用八字道尽关系的本质,千年后的我们在生活里慢慢验证。或许这就是诗词的意义:它让我们在孤独时不孤单,在失落时能找到共鸣,知道那些“走散”与“疏远”,从来不是个人的遗憾,而是岁月里人人都会遇见的风景。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带着这份通透,继续往前走,像李冶那样,把心境写成文字,让它在时光里慢慢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