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中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发现我们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交点。
我们高一的时候分在同一个班。他是红条生,我是压线进的统招。他是数学课代表,总是喜欢不顾老师的劝阻早早的把数学作业发下来,好让他在上午就把数学作业卷完。他是为数不多的会在数学课上“老师,我有更好的方法”,然后把正在睡觉的我吵醒。考试后,他会跟人抱怨说自己最后一道大题带错了公式。我看着自己空白的答题卡说不出话。
高一第一次期中考试,他是年级前十,我是班级倒数。
他总是在我们闹哄哄的自习课上绷着一张脸大喊“安静!”他会一次一次冲上去关掉我们用教室电脑一次一次打开的B站视频。“干嘛啊又没有老师在!”“有人要看书!”我们都笑他说他才是真正的班主任。
我们学校会在吃完饭的时候放几首歌。每个人都可以给广播站投“点给某某班某某某”。上次由于他掐断了我们下课放的语文老师给我们推荐的歌,班上在广播站工作的女生晚上特意点了那首歌来嘲讽他。也许是第一次有人给他点歌,他整张脸红的厉害,一边笑一边骂。
大家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甚至可以说有些两极分化。每次听到有人骂他,我总是笑笑,等他们慢慢吐槽完。“啊?我么?我觉得他很可爱的啊。”“哈?你在说什么啊。他明明那么讨厌。”我撇撇嘴,肩一耸,手一摊:“每个人价值观不同嘛,看法不一样很正常。”我拍拍她的肩,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没关系,求同存异嘛。”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当我注意到这一点时,我和女生们扎堆时的目光已经离不开他了。“看啥呢?”“啊,没什么。”“嗯?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啊哈这个你们讲到哪了?”她们聊天的声音很大,笑声像海浪一样一阵一阵的。我默默用余光瞥他,看他一个人默默看书。我沉了沉目光,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不是一个爱张扬女生。我总是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虽然渴望着能够出人头地,却不敢逃离这枷锁。面对着讲台上,主席台上风风光光的同学,我会在心里默默抱着头:“我做不到。”我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普通而平凡。普通到我根本就触碰不到他高高在上的生活。
我不怎么和男生讲话。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说话总是很别扭。只要我和他们说一句哪怕最简单的“老师找你”我都会不由自主的脸颊发烫。我和他之间几乎没有讲过话。“啊其实是有的嘛,上次老师让你转告他去行政楼拿东西。”我笑着安慰自己。我跟女生们却很好相处。无论是哪个女孩子我总能攀上一两句话。我不缺朋友,但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我可以和全班女生打成一片,却独独靠近不了你的身边。
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他嘛。
“太卷了,起这么早啊。”隔壁宿舍的女生重重的拍着我的肩膀。“嘿嘿,醒的早嘛,就先起来了。”“啧啧,天还没亮呢,冷的要死。”她掏出包里的书,站进松散的晨读队伍。早么?不早了。他已经来了啊。“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我放大了声音。真是的,我怎么能输给他。
“叮铃铃铃铃——”“冲冲冲冲冲!”我们九点二十分下晚自习。“咦,你不走么。”“把这题写完。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抬起头冲室友笑笑。“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关窗关饮水机啊,锁门那钥匙在窗台上。”“小的遵命。”我将身子侧过一个小角度,装作自然地向他那里瞥了一眼。还在写。哼,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谁怕谁啊。“小球恰好能通过半圆形轨道最高点……”
“妈妈,带点咖啡来吧,我上课老困。”
“妈妈,我把小说书带回来了。我不看了。”
“妈妈,我想买本机械能专题刷刷,有优惠啊那再拿本英语阅读凑凑单吧。”
渐渐地,我不在上午第一节课睡觉了。我不再被老师叫上去写答案的时候满脸通红对着例题一筹莫展。我没有再因为数学作业做的太差被老师在晚自习拍拍肩膀叫出去谈话……
“最后一题你答案多少。嗯对,我跟你一样。”我背着他们,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手死死地拽着头发。最后一题,我的答题卡白的刺目。
可是,
我还是做不出来。
我也曾思考过我这份情感算个什么呢。他不会知道我的感情,只是在徒徒增加我的痛苦罢了。我们这个年龄,又真的明白什么是爱情吗。我们没有能力来承担感情中所必要的责任,我们只考虑主观情感的“喜欢”。我们没有经历多少人情世故,我们不知道一场爱情要经历多少挫折苦痛。我这份情感能算个什么呢。
什么才是爱。
暗恋到底能算是爱吗。
之前听到有人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义正言辞的说:“高中我不会谈恋爱的。”我知道,无论我做出什么,我都不可能得到结果。太远了,他真的离我太远了。我们的生活根本就没有交点,根本就不会有交点。
就算这样,
可是,
我就是喜欢他啊!!
你能拿我怎么样!又能拿我怎样呢。
高二,我们要重新分班了。我们学校有两个最好的理科班。他在一个班,而我去了另一个班。
我不去食堂吃晚饭,为的是在他回来的时候看他一眼。结果一个晚自习都没有等到人。后来我才知道他去实验楼的教室自习了。
我按照他的作息习惯去操场晨读,结果他一大早就去别的年级执勤了。
我跑到篮球场旁边去上体育课,结果他们早早就下课了,我出来的时候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根本就,碰不到的嘛。
我没有大哭大闹,没有撒泼打滚。我只是很平静的靠着窗台。彩云难驻,星河变换,寻不见人间旧相识。只求一句罢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现在,他是隔壁班的班长,我是班里的吊车尾。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似乎又没有。
我仍是做不出最后一道大题。
我仍然在追寻那没有交点的感情。
明天是他的生日。我决定去给他点歌。我只从别人那里听来一首他喜欢的歌。
我鼓起勇气将纸条递给了广播站的同学,甚至没敢看她的眼睛。
“诶,还给你。这首歌有人给他点了。”
那张修改了很多遍措辞和字迹的白色便签纸又落回了我的桌面。我愣愣地看着她走开,走出了教室,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已经有人点过了啊。
那天的天气很闷热,让人喘不过气。天沉得吓人。感觉雨滴被生生憋在了半空中,落也落不下来。万马齐喑,万物无声。
已经有人点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