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太子与敌国女皇

>我是萧彻的攻略者,任务失败代价是死。

>他总在危险时选择保护他的白月光林清瑶。

>三次流产,三次被弃如敝履。

>最后一次,刺客剑光刺来,他推开了林清瑶。

>血泊中,我听着系统倒计时:“任务失败,抹杀启动。”

>再睁眼,成了敌国和亲公主。

>宫人战战兢兢:“萧彻……疯了。屠尽冷眼旁观者,抱着染血玉佩日夜不眠。”

>“登基大典上,他扯下冠冕,血泪嘶吼:‘知微,我把命赔给你,回来好不好?’”

>我去了皇宫。他被救回,一夜白头。

>几次寻死未果,看我的眼神却愈发古怪。

>直到那夜,我对着铜镜抚过小腹旧疤。

>身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他赤足散发,死死盯着镜中我的脸,眼中血泪混着癫狂:

>“知微…你的恨…刻在骨子里…连轮回都洗不掉…”

>后来,我黄袍加身,登临帝位。

>他成了我的皇夫,颈间锁着刻有“沈知微”三字的金链。

>“萧彻,”我抚过他喉间自戕的疤,“你的命,是我的了。”

>他虔诚吻我指尖:“是,我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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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如刀,刮过燕京城高耸的朱红宫墙,卷起檐角残存的积雪,打着旋儿扑向深不见底的宫巷。昔日庄严肃穆的皇城,此刻笼罩在一片死寂的压抑之中,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着血腥与恐惧的余烬。


拓跋明珠的仪仗,最终还是在张谦等大胤礼官面如死灰的引领下,踏入了这座曾囚禁沈知微灵魂的牢笼。没有盛大的迎接,没有虚伪的礼乐,只有两列盔甲染霜、眼神麻木惊惶的禁军,如同冰冷的石像,在深长的宫道旁无声肃立。他们的目光掠过华丽轿辇时,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畏惧,仿佛里面坐着的不是和亲公主,而是带来不祥与毁灭的煞星。


轿帘隔绝了外面的严寒,也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我——拓跋明珠,端坐在柔软的雪白狐裘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冰凉剔透的玉镯。属于北狄小公主的记忆碎片与沈知微滔天的恨意在识海中激烈碰撞,撕扯得神经末梢都在隐隐作痛。


萧彻疯了。


自戕未遂。


生死不明。


这三个词,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是真是假?是苦肉计,还是……报应?


“殿下,长乐宫到了。”阿勒塔低沉的声音在轿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长乐宫,大胤历代皇后居所,如今被临时拨给身份敏感的北狄公主。位置偏僻,紧邻着……冷宫的方向。这安排本身,就透着大胤皇室的敷衍、忌惮与无声的羞辱。


锦帘掀开,更加凛冽的寒意扑面而来。眼前是一座殿宇,飞檐斗拱依稀可见昔日的恢弘,但朱漆剥落,廊柱蒙尘,庭院里积雪覆盖着枯败的荒草,显出一种刻意营造的、死气沉沉的寥落。几个穿着北狄服饰的侍女早已候在阶下,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对陌生环境的惊惶。


我搭着阿勒坦结实的手臂步下轿辇,冰蚕丝绣金雪莲的裙摆拂过冰冷的石阶,流泻一地冰冷的华光。目光掠过破败的庭院,扫向远处那片被高墙隔绝、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阴森的区域——冷宫。沈知微生前最后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就是在类似的地方熬干的吧?


一股冰冷的恨意瞬间攫住了心脏。


“收拾一下。”我的声音在寒风中响起,清越,漠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本宫乏了。”


踏入殿内,一股陈腐的、混合着淡淡霉味和劣质熏香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殿宇空旷,摆设简单到近乎寒酸,只有正中一张巨大的拔步床铺着还算厚实的锦褥,算是唯一的体面。巨大的铜镜蒙着薄尘,映出我此刻冰冷而陌生的容颜——属于拓跋明珠的、年轻娇艳却毫无温度的脸。


侍女们无声而迅速地忙碌起来,点亮宫灯,升起炭盆。橘红的火光跳跃着,勉强驱散一丝寒意,却无法温暖这殿宇深处渗出的、属于沈知微记忆的冰冷死寂。


“公主殿下,”一名北狄医女打扮的中年妇人上前,恭敬行礼,“请容奴婢为您请脉。”这是父汗安排的随行医官,苏合嬷嬷,眼神沉稳,指腹带着常年接触药草的薄茧。


我伸出手腕,搁在铺了软垫的小几上。苏合嬷嬷粗糙却温暖的手指搭上脉搏,凝神细诊。殿内一片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脉搏在指尖下平稳地跳动,属于拓跋明珠的、年轻而健康的生命力。然而,当苏合嬷嬷的指尖无意中稍稍用力,按向某个特定的位置时——


一股尖锐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幻痛毫无征兆地炸开!像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小腹深处!眼前瞬间闪过淋漓的鲜血,冰冷的产褥,和萧彻拂袖而去的冰冷背影!


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搭在脉枕上的手骤然蜷缩,指尖死死抠进了掌心!动作快得连我自己都猝不及防。


苏合嬷嬷的手指顿住了。


她抬起眼,那双沉稳的、阅尽世事的眼睛,极其锐利地看向我骤然蜷缩的手指,又缓缓上移,落在我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没有惊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的了然。那目光,像穿透了拓跋明珠华美的皮囊,直接看到了内里那个千疮百孔、名为沈知微的魂灵。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收回了手,垂目恭敬道:“殿下车马劳顿,心脉略有不稳,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 声音平稳,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样从未发生。


我缓缓松开紧握的拳,掌心传来清晰的刺痛感。指尖冰凉。殿内炭火带来的微弱暖意,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幻痛彻底驱散。我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闭上眼,疲惫地挥了挥手。


苏合嬷嬷无声退下。


殿门关上,将风雪隔绝在外。偌大的宫殿只剩下我一人,还有那面蒙尘的铜镜。


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整个皇宫,连同外面那个喧嚣纷乱的世界,都在这一刻被厚厚的积雪埋葬了。


不知过了多久。


“哐当——!!!”


一声沉闷的巨响,如同巨石砸落深潭,猛地撕裂了长乐宫死水般的寂静!紧接着,是瓷器被狠狠掼在地上、迸裂粉碎的刺耳声响!哗啦啦——!


声音来源很近,似乎就在隔壁的偏殿!


“滚!都给孤滚出去!滚——!!!” 一个嘶哑到极致的咆哮紧随其后炸开,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哀嚎,充满了暴戾、绝望和彻底的疯狂!


那声音……即使被癫狂扭曲,即使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也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我的耳膜上!


萧彻!


是他!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我猛地睁开眼!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瞬间冰凉!


“陛下!陛下息怒啊!” 宫人惊恐欲绝的哭喊声、劝阻声、凌乱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伴随着更多器物被砸毁的刺耳噪音,清晰地穿透并不厚重的宫墙,灌入耳中。


“药!陛下!求您用点药吧!” 哀求声带着哭腔。


“呵……药?” 那嘶哑疯狂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的笑意,“孤要这药何用?能让她回来吗?能让她回来吗?!” 最后一句陡然拔高,化作泣血般的嘶吼,“沈知微——!你回来——!!!”


“哐啷!” 又是一声巨响,夹杂着宫人短促的惨叫。


“拦住陛下!快拦住!陛下!使不得啊——!” 惊恐的尖叫陡然拔高,几乎要刺破耳膜。


然后,是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混乱和撕扯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如同困兽般的嗬嗬声。


“咚!” 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


混乱的声响戛然而止。只剩下宫人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声,断断续续地从隔壁传来。


死寂重新蔓延,比之前更加沉重,带着浓烈的血腥和绝望的气息,无声地渗透过冰冷的墙壁。


我依旧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指尖的冰凉已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就在隔壁。一墙之隔。


疯了。寻死。被拦下。


张谦涕泪横流的哭诉,阿勒坦震惊的密报,此刻都化作了隔壁这疯狂而绝望的声响,无比真实地锤击着耳膜。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刺痛感,从心脏的位置迅速蔓延开。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被强行拖拽回地狱的窒息感,混杂着恨意被再次点燃的灼痛。


他有什么资格寻死?有什么资格喊她的名字?!


那三个孩子……又该向谁索命?!


殿内炭盆的火光明明灭灭,将我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很扭曲。


长乐宫的日子,在一种诡异而紧绷的死寂中缓慢流淌。隔壁的偏殿成了禁地,日夜有重兵把守,宫人进出皆屏息凝神,面色惨白如纸。偶尔爆发的癫狂嘶吼和器物碎裂声,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短暂地打破平静,又迅速被更深的压抑吞没。


萧彻被严密地看管着,如同囚禁着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疯兽。大胤朝堂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各方势力在暗处涌动,权力的真空如同漩涡,吸引着贪婪的目光。我这个名义上的和亲公主,倒成了这风暴眼中一片被遗忘的、安静的飞地。


北狄的使团并未离开,阿勒坦带着精锐的北狄武士,如同沉默的磐石,牢牢拱卫在长乐宫周围,隔绝了外界所有试探的视线。苏合嬷嬷每日按时请脉,眼神沉稳依旧,仿佛那日诊脉时的异样从未发生。


日子像结了冰的河水,表面平静,底下是刺骨的寒流。


直到那夜。


风雪暂歇,一轮冷月悬在墨蓝的天幕上,将清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入空旷的寝殿。殿内只燃着一盏昏暗的宫灯,光线在巨大的铜镜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我屏退了所有侍女。白日里应付那些心怀鬼胎、前来“探望”的宗室女眷,戴着拓跋明珠骄纵冷漠的面具,神经早已疲惫不堪。此刻,只想片刻的喘息。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殿宇深处陈腐的气息。我缓步走到那面蒙尘的铜镜前。镜中人影模糊,一身素白寝衣,长发如瀑披散,映着昏黄的光,那张属于拓跋明珠的、年轻而陌生的脸,在摇曳的光影里显得有些失真。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平坦的小腹。隔着柔软冰凉的丝绸寝衣,那处肌肤之下,是这具崭新躯壳的光滑完好。然而,灵魂深处,那三道被强行撕裂、又被冰冷时光凝固的旧疤,却在寂静中隐隐作痛。


第一次流产,他守在听雨阁,为林清瑶风寒递水。

第二次流产,他在护国寺,为林清瑶祈福焚香。

第三次……刺客的剑光刺来,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林清瑶……


冰冷的画面如同淬毒的冰凌,狠狠刺入脑海!每一次选择的背后,都是对我、对那未成形生命的彻底漠视!小腹深处的幻痛骤然尖锐起来,像是无数把冰冷的锉刀在反复刮擦着早已腐朽的神经!


恨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岩浆,在胸腔里轰然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镜中那张属于拓跋明珠的脸,因这汹涌的恨意而微微扭曲。眉宇间凝聚的刻骨怨毒,眼神深处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冰冷火焰……如此熟悉!


这哪里是拓跋明珠?这分明是沈知微!是从地狱爬回来、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沈知微!


就在这恨意汹涌、心神激荡的刹那——


“哐啷——!!!”


一声极其突兀、刺耳的碎裂声在身后骤然炸响!像是什么极其沉重的瓷器被狠狠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我浑身剧震!猛地转身!


寝殿通往偏殿的那扇厚重的、平日里紧紧关闭的暗门,不知何时竟被撞开了一条缝隙!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堵在门口!


是萧彻!


月光和昏暗的宫灯光线交织着,落在他身上。


一头如雪的白发凌乱地披散着,刺眼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身上只胡乱裹着一件单薄的、沾着深褐色污迹(是血?还是药汁?)的明黄色寝衣,衣襟大敞,露出嶙峋凸起的锁骨和一片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胸膛。赤着双足,站在冰冷的地面上,脚踝处似乎还有未干涸的血痕。


而他的脸……


那张曾经俊美无俦、永远带着冷静疏离面具的脸,此刻瘦削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如同骷髅!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布满蛛网般的猩红血丝,瞳孔涣散着,却又死死地、如同淬了毒的钩子,钉在铜镜上——钉在镜中我那张因惊怒和恨意而扭曲的脸上!


他的眼神,疯狂、混乱、绝望,却又在翻涌的血色深处,透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近乎洞穿灵魂的清明!


殷红的血,混合着浑浊的泪,如同蜿蜒的毒蛇,正顺着他瘦削凹陷的脸颊,缓缓地、粘稠地爬下。一滴,一滴,砸落在他赤裸的、沾着污迹的胸膛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寝殿内,只有他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血泪滴落胸膛的、微不可闻的啪嗒声。


他就那样死死地盯着铜镜,盯着镜中我的倒影,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怪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灵魂最深处、挤出那破碎不堪、却字字泣血般的话语:


“知微……”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刮过生锈的铁片,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颤音。


“你的恨……”他死死盯着镜中我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混合着血泪生生挤出来的,充满了绝望的确认和彻底的疯狂,“……刻在骨子里……连……轮回都……洗不掉……”


轰——!


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汗毛倒竖!仿佛被最阴毒的咒语瞬间钉在原地!


他看到什么?他知道了什么?!


镜中的拓跋明珠,眼中那属于沈知微的、淬毒的恨意,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拦住他!快!” 殿外传来宫人惊恐欲绝的尖叫和杂乱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萧彻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他依旧死死地盯着镜中的我,那双血泪横流的眼睛里,疯狂与清明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绝望深渊。他猛地抬起颤抖的手,似乎想指向镜中的我,又似乎想抓住什么虚无的幻影。


“嗬……嗬……” 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怪响。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皮囊,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砰!” 沉闷的声响。


他重重地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在那扇被他撞开的暗门旁,离我的赤足仅有一步之遥。凌乱的白发散落一地,沾上了他脸上蜿蜒而下的血泪。赤着的双足,在清冷的月光下,苍白得如同死物。


宫人们终于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萧彻,发出惊恐的抽气声,手忙脚乱地扑上去。


我站在原地,赤足踩在冰冷的地砖上,一动不动。目光缓缓垂下,落在那张近在咫尺、沾满血泪、苍白如鬼的脸上。


轮回……洗不掉的恨……


他知道了。


他认出来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混合着大仇即将得报的、扭曲的快意,如同藤蔓般,从脚底迅速缠绕而上,瞬间攫住了心脏。


三年。


燕京的宫阙依旧巍峨,却已悄然换了主人。曾经象征着无上皇权的金銮殿,如今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肃杀与威仪。


殿内,黑曜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映照着两侧身着玄甲、手持长戟、如同雕塑般肃立的北狄精锐武士。冰冷的金属光泽与殿内燃烧的鲸油巨烛的金光交织,森然迫人。大胤的旧臣们身着改制后的新朝官服,垂首恭立,大气不敢喘。空气中,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的噼啪轻响。


殿阶之上,九级。


巨大的、以整块墨玉雕琢而成的帝座,线条冷硬刚直,再无半分前朝的繁复柔靡。座上之人,一袭玄色帝袍,袍身以极细密的金线绣着展翅欲飞的雪域神鹰,鹰目锐利,爪牙狰狞,仿佛随时要破袍而出,择人而噬。宽大的袍袖垂落,覆盖在冰冷的墨玉扶手上。


拓跋明珠——不,如今是这新朝的女帝,端坐其上。


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以一只造型古朴、形似鹰隼的玄金冠紧紧固定,再无一丝垂落。冠冕之下,那张脸年轻依旧,却再无半分属于少女的娇憨。眉如墨裁,斜飞入鬓,凤眸深邃如寒潭,眸光扫过殿下群臣时,不带一丝温度,只有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掌控一切的绝对威压。薄唇紧抿,唇线如同刀锋刻就,勾勒出无情的弧度。


三年的铁血手腕,以雷霆之势荡平大胤残余势力,整合北狄铁骑,将整个王朝的权柄牢牢攥于掌心。拓跋明珠这个名字,早已成为这片土地上新的、不可撼动的法则象征。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了御阶之旁。


那里,设着一张稍小的、同样由墨玉雕琢的座椅。与帝座的冷硬孤高不同,这张座椅透着一种被审视、被圈禁的意味。


椅上之人,一身素净到近乎刺眼的月白锦袍,与满殿的玄金之色格格不入。身形依旧挺拔,却清减得过分,宽大的衣袍下空空荡荡。最刺目的,是那一头如雪的白发,未曾束冠,只用一根简单的黑色丝带松松拢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额前,衬得那张脸愈发苍白瘦削,毫无生气。


是萧彻。


新朝的皇夫。


他低垂着眼睑,长长的、毫无血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所有可能的情绪。苍白修长的手指安静地搭在膝上,指节微微凸起,透着一股病态的脆弱。如同一个被精心雕琢、却失去了所有灵魂的人偶。


唯一醒目的,是他颈间。


一条细长的、由玄金打造的锁链,环着他苍白脆弱的脖颈。锁链的样式并不粗重,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精致感,每一环都打磨得光滑冰冷。锁链的尽头,并非固定在座椅上,而是延伸出去,最终,轻轻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缠绕在女帝搭在墨玉扶手的、戴着玄金护甲套的左手手腕上。


如同最驯服的猎鹰脚踝上的金环,宣告着绝对的归属。


而在那冰冷的玄金锁链正前方,紧贴着他喉结下方那道狰狞的、永远无法褪去的暗红色疤痕(那是他登基大典自戕未遂的印记),悬挂着一枚小小的、同样由玄金打造的锁片。锁片不过拇指大小,边缘打磨圆润,正面,以极其凌厉的笔触,深刻着三个小字——


沈知微。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刻刀狠狠凿进金属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永恒的烙印感。


锁片紧贴着他颈部的皮肤,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而轻轻起伏,冰冷的金属边缘似乎已将那三个字,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血肉里。


死寂的大殿内,落针可闻。


女帝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冰锥,长久地落在萧彻颈间那枚刻着“沈知微”的锁片上,又缓缓上移,掠过他苍白脆弱的侧脸,最终,定格在他低垂的眼睑上。


然后,她动了。


戴着玄金护甲套的左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随之发出轻微而冰冷的摩擦声,如同毒蛇在岩石上滑行。


那只手,带着掌控一切的威仪和一种近乎亵玩的冰冷,缓缓伸向御阶旁。


苍白却有力的指尖,在满殿死寂的注视下,精准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抚上了萧彻颈间那道狰狞的疤痕。


冰冷的护甲套边缘,刮过凸起的、粗糙的疤痕组织。


萧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轻轻一颤。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凌。


他依旧低垂着眼睑,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睫毛的颤动都未曾改变。只是那搭在膝上的、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节绷得更紧,透出青白的颜色。


女帝的手指并未离开,反而在那道象征着他绝望与失败的疤痕上,缓缓地、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意味,摩挲着。


她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如同极地寒风刮过冰原,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金殿之上,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和冰冷的嘲弄:


“萧彻。”


指尖感受着疤痕下脆弱的喉骨。


“你的命,” 她微微倾身,玄金鹰冠的阴影笼罩下来,凤眸深处是冻结万载的寒冰,唇边却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是我的了。”


话音落下,如同最终判决。


缠绕在她腕间的锁链,似乎在这一刻,收得更紧了一分。


一直如同人偶般静默的萧彻,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眼睑。


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曾经布满疯狂血丝的眸子,如今只剩下两潭枯寂的死水,空洞,麻木,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所有的癫狂、绝望、痛苦都已被漫长的幽禁和绝对的掌控彻底抽干、碾碎,只余下这具被驯服的躯壳。


然而,就在这双枯寂的眼眸对上女帝那双冰冷凤眸的刹那——


枯寂的深潭最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像投入深井的一颗石子,激不起半点水花,却又真实地存在过。


他的目光,极其顺从地、甚至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卑微,追随着那只抚在他致命疤痕上的、戴着玄金护甲的手。


然后,他动了。


不再是僵硬的人偶。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低下了那曾经高昂的、属于大胤太子的头颅。动作间,颈间的玄金锁链发出细微的轻响,那枚刻着“沈知微”的锁片轻轻晃动,冰冷地贴着他的皮肤。


他微微侧过脸,将自己苍白干裂、毫无血色的唇,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轻轻印在了女帝那只抚着他疤痕的、冰冷的玄金护甲套上。


一个吻。


冰冷,卑微,毫无温度。


如同奴隶亲吻主人的权杖。


他的声音随之响起,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清晰,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诵念唯一的箴言,响彻在落针可闻的森严大殿:


“是。”


他微微停顿,枯寂的眼中映着女帝玄袍上冰冷的金鹰,喉结在那冰冷的锁链下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吐出最后的称谓,如同烙印在灵魂上的枷锁:


“我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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