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1日

福州王曦发酒疯

建州又出杨剥皮

闽王王曦当初被王昶幽囚，可怜巴巴的。后来，人们从瓦砾堆中救他出来，拥立为国王，发号施令，颇为得意。久而久之，潜伏心底的妒忌残酷本性开始张扬，尤其猜疑兄弟和亲人，挑剔他们的毛病。这也难怪，闽国自从王审知以后的三个继承人，都是一样心性，在台下很老实，上台就变得十分乖张。王曦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自然受到感染。

建州刺史王延政是王曦的兄弟，多次上书劝谏，他竟回信漫骂，还暗中派人监视，兄弟间的怨恨越来越深。闽王发兵攻打，王延政向吴国求援，共同把兄长击败，扩大了建州城，当上节度使，被封为富沙王。【941.1王延政城建州，周二十里，请于闽王曦，欲以建州为威武军，自为节度使。曦以威武军福州也，乃以建州为镇安军，以延政为节度使，封富沙王】

泉州刺史王继业，收到富沙王一封表示友好的信。闽王知道后，妒火中烧，把王继业召回福州，杀死郊外，儿子也在泉州受诛了。【〔941.6〕闽王曦闻王延政以书招泉州刺史王继业，召继业还，赐死于郊外，杀其子于泉州。】

宰相杨沂丰是王继业的朋友，闽王趁他入宫侍宴饮酒，突然将他逮捕入狱，第二天，连同家人一起杀光。【941.6初，继业为汀州刺史，司徒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杨沂丰为士曹参军，与之亲善。或告沂丰与继业通谋，沂丰方侍宴，即收下狱，明日斩之，夷其族。】

杨沂丰是八十多岁的老人，竟不明白为什么死的。闽国的士民百姓无不替他抱屈。朝中的命官不断被杀，人人自危，感到朝不保夕。谏议大夫黄峻，叫人抬着棺材，到朝堂求见闽王，痛哭流涕地陈述形势，请国王回心转意。他不但不悔悟，反而大发脾气：“你这个老东西只怕疯了！”立即将他贬去章州。【941.6沂丰，涉之从弟也，时年八十馀，国人哀之，自是宗族勋旧相继被诛，人不自保，谏议大夫黄峻舁榇诣朝堂极谏，曦曰：“老物狂发矣！”贬漳州司户。】

闽王也像他的前几任国王一样，奢侈浪费，国库掏空了，找国计使（财政主管官）陈匡范商量如何捞钱。陈匡范竟然夸口：“每天金子一万两，我保证交！”他立刻升为礼部侍郎。钱从哪里来？找商人打主意。沿海一带，贸易兴盛，陈匡范把税收提高三倍，开头几天的收入真不少，闽王很兴奋，在宴会上举杯赞叹：“明珠美玉不稀奇，陈侍郎是人中之宝，只有他一个，别处找不到的！”【941.6曦淫侈无度，资用不给，谋于国计使国安陈匡范，匡范请日进万金；曦悦，加匡范礼部侍郎，匡范增算商贾数倍。曦宴群臣，举酒属匡范曰：“明珠美玉，求之可得；如匡范人中之宝，不可得也。”】

可是，几天之后，商人们有的被刮光了，只好歇业不干；有的逃去外地；外路人也不来上当。收入陡然下降。陈侍郎不敢说实话，只好向各个政府部门借钱交纳，这种日子过不长，恐怕被揭穿，不免忧愁焦急，竟得病死了。【941.6未几，商贾之算不能足日进，贷诸省务钱以足之，恐事觉，忧悸而卒，曦祭赠甚厚。】

接着，政府各部拿着陈侍郎写的借条，找闽王讨帐。王曦大惊，怒火冲天，把陈匡范的棺材劈开，尸体砍成几段，丢入江里。【941.6诸省务以匡范贷贴闻，曦大怒，斫棺，断其尸弃水中】

又叫黄绍颇主管财政。这人出主意说：“今后想当官的人，如果不是祖宗传下的官爵，一律交钱。官的价钱要合理：地方的贫富，人口的多少，官职的大小，作价时都要考虑，从一百缮到几千缮，供人选择。钱交得越多，官职越大；地方越富，钱也交得越多。”这自然还是王昶传下来的老办法。【941.6以连江人黄绍颇代为国计使。绍颇请“令欲仕者，自非廕补，皆听输钱即授之，以资望高下及州县房口多寡定其直，自百缗至千缗。”从之。】

闽王越发狂妄了，自称“大闽王”；【〔941.7〕闽主曦自称大闽皇】

两个月以后，又称皇帝。【〔941.10〕闽主曦即皇帝位。】

皇后李氏像个男子汉，天天喝酒，酪西大醉发酒疯，说话武断，性情泼辣，倒也把皇帝镇住了。【〔942.1〕闽主曦立皇后李氏，同平章事真之女也；嗜酒刚愎，曦宠而惮之。】

王延政也不示弱，自封兵马大元帅。【〔941.10〕王延政自称兵马元帅。】

两兄弟年年打仗，闽南全境变成了战场。【〔941.7〕与王延政治兵相攻，互有胜负，福、建之间，暴骨如莽。】

皇帝抵抗不住，派人带上金器九百件，铜钱一万缗，空白委任书六百四十份，到建州取和，老弟公然不接受。皇帝受到刺激，变得更加乖张，特别妒恨本家子弟。【942.8闽主曦遣使以手诏及金器九百、钱万缗、将吏敕告六百四十通，求和于富沙王延政，延政不受。】

一次，在九龙殿饮酒，堂侄王继柔不会喝，皇帝非强逼不行，侄儿无奈，偷偷地把满杯酒泼了一半，竟被叔叔发现，不由分说，拉出厅外，连同陪客，当场杀死。【〔942.8〕闽主曦宴群臣于九龙殿。从子继柔不能饮，强之。继柔私减其酒，曦怒，并客将斩之。】

闽帝的行为越出了常人的轨范，他把外绷李仁遇当作男宠，封为宰相，百姓无不咒骂。一次夜宴，宰相李光准醉后失礼，闽帝叫人拉去街上杀头。吏人不敢杀，关进监狱。第二天早朝，宰相没来，闽帝问道：“光准呢，怎么不来上朝？”原来他把昨晚的事早忘了。【〔942.12〕闽盐铁使、右仆射李仁遇，敏之子，闽主曦之甥也；年少，美姿容，得幸于曦。十二月，以仁遇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翰林学士、吏部侍郎李光准为中书侍郎兼户部尚书，并同平章事。曦荒淫无度，尝夜宴，光准醉忤旨，命执送都市斩之；吏不敢杀，系狱中。明日，视朝，召复其位。】

当天晚上继续喝酒，又把翰林学士周维岳关进监狱。狱吏铺好床，安慰道：“李相公昨夜睡在这里，今天早晨酒才醒，学士您就别担心了。”【〔942.12〕是夕，又宴，收翰林学士周维岳下狱。吏拂榻待之，曰：“相公昨夜宿此，尚书勿忧。”醒而释之。】

过了些天，又开宴会，侍臣们乘醉告别而出，只有周维岳还在喝。闽帝忽然问他：“维岳，你个头这么小，肚皮怎会装得那样多的酒呢？”左右随口打趣：“俗话说，酒有别肠，不一定要个头大。”闽帝甚是诧异，叫人把学士拉下殿堂，要剖开肚腹看酒肠。又有人提醒他：“杀死维岳，可就没人敢陪陛下痛饮了。”闽帝连连称是，又招手叫他转来。【〔942.12〕他日，又宴，侍臣皆以醉去，独维岳在。曦曰：“维岳身甚小，何饮酒之多？”左右或曰：“酒有别肠，不必长大。”曦欣然，命捽维岳下殿，欲剖视其酒肠。或曰：“杀维岳，无人复能侍陛下剧饮者。”乃舍之。】

皇帝是这样昏庸，王延政还怕什么？他也在建州当起皇帝来了，立国号为“大殷”，改元“天德”。【〔943.2〕闽富沙王延政称帝于建州，国号大殷，大赦，改元天德。】

身上穿着赤龙袍，每天上殿理事，倒也勤快。只是国境很小，又是山区，还要打仗，只得拼命征收税款，连鱼盐蔬果都得上税。百姓称他的尚书杨思恭为“杨剥皮”，因为他是王延政的头号帮凶。【〔943.2〕延政服赭袍视事，然牙参及接邻国使者，犹如籓镇礼。殷国小民贫，军旅不息。杨思恭以善聚敛得幸，增田亩山泽之税，至于鱼盐蔬果，无不倍征，国人谓之“杨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