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旅行，见到胡杨是大概率事件。有的成片，有的单独一棵。如果不是冬季或深秋，她和其它的树一样是枝繁叶茂，没有多大区别，如果不留心看，还真分辨不出哪是胡杨。在这么多的胡杨当中，塔里木的胡杨最是好看。
塔里木盆地位于中国最西部的昆仑山脉的北面，在它的北部边缘流淌着中国最大的内陆河流塔里木河，河流从雪山流向戈壁再流到沙漠，终点是罗布泊，但现在已经断流好多年了。在河流的周围生长着大片的胡杨。
初秋时节，我们来到库尔勒的罗布人村看胡杨，这里的胡杨在河流的滋润下，显得郁郁葱葱，树与树之间的间隔很宽，一棵棵长得亭亭如盖，树干笔直，没有丝毫的伤痕。从小桥上走过塔里木河，就是一望无际的塔克拉马干沙漠。登上河边最高的一处沙丘，向南瞭望，只见黄沙莽莽，沙丘林立，一直消失在远处的天边。遥望北方，库尔勒城的高楼就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近处就是成片的胡杨林，沿着塔里木河蜿蜒向东。一片耀眼的绿色在黄色的沙漠里显得格外抢眼，也让本来就荒凉的沙漠生机勃勃。
这不是最美的胡杨，最美的胡杨在塔里木河的下游，而且要在深秋时节才能看到她的卓卓风姿。
胡杨之美在其叶黄。深秋时节，走近胡杨林，远远望去，整片胡杨林好像染上了油画般浓烈的金色，在寂寞沙丘的背景下，更显得绚烂多姿，也让荒凉的沙漠绽放出生命的瑰丽。她好似一块金黄色的绸缎，在太阳的照射下色彩浓烈，艳丽夺目，让人惊叹！我想，再浓墨重彩也难画出这样的金色画卷。走进林中，金灿灿的胡杨竟是那样的动人！每一片叶子都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有的叶子上还夹杂着点点绿色的斑纹，煞是惹人喜爱。阳光透过树缝射进来，都变成了金黄色，人仿佛进入了一个金色的殿堂。
胡杨之美在其死亡。那是一种沧桑之美，也是一种悲壮之美。生千年不死，死千年不倒，倒千年不朽。胡杨用三千年的时间见证了生命的绚丽、辉煌和死亡，留下的是凝重、悲壮和苍凉，她的躯体让我们看到了生命的沧桑和悲凉。在胡杨林中，随便都可以看到倒下的树干，躯体上裂纹遍布，深达肌肉，树皮有的如短剑一样锋利，好像要刺破沙土；有的如破布一般，随风摇摇摆摆，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落，看着让人心痛而有流泪之感。在烈日燃灼、寒流摧残和大漠风沙的雕琢之下，有的似驼鸟奔跑，有的似恐龙卧地，有的似骏马嘶鸣；有的如百年佛塔傲然挺立，有的如纤纤女子妩媚可人……从不同的角度看，都会有不同的发现。但无一例外都给人一种沧桑和悲凉之美。折断了躯干的树桩，如利剑般刺向苍穹，仿佛在向苍天发出不公的怒吼：你把我放在人世间最荒凉最贫脊的地方，又不给我生存的基本条件――生命之源……落日霞光照大漠，冷风明月触枯枝。千年的胡杨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故事，想着就让人怜爱。
胡杨之美在其新生。那是一种奉献之美。走近胡杨林，你会发现自己走进了一座天然的艺术宫殿，胡杨盘根错节，千姿百态，美丽而动人。有的根部硕大，留有岁月沧桑的痕迹，一部分树干已经死亡开裂，有的从中间，也有的从边缘长出新的树枝。有的胡杨躯干不止死亡一次，如果把第一棵胡杨比作第一代的话，那么有的胡杨已经经历了三代或四代，因此我们会看到死亡的躯干重重叠叠，新的一代从裂缝中长出，每一代的死亡都伴随着后一代的新生。
原来，当沙漠干渴，胡杨极度缺水之时，老的躯干就会死亡，把水留给最有生命力的嫩枝。嫩枝再次长大，重复着上一辈的故事，如此反复，由此可见生命的坚强与奉献。如果长期没水，胡杨就会沉寂，用不屈的灵魂与大自然抗争，等待时机重新焕发出生命的辉煌。死亡后的躯干在大漠炽热的烈风或刺骨的寒风中慢慢干枯，不再吸收养分和水分，把宝贵的水分留给新枝嫩叶，还用自己衰亡的躯体保护着后一代茁壮成长。
其实，生命之间是相通的，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抑或是植物，都会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而奉献一切乃至生命，这种品格才是最令人敬佩的。
2017－12－31
